第二章 收点利息

　　展颜正靠在墙上努力消化着巨大的信息量，房门突然被推开。

　　本以为是室友，还在思索等下如何开口时，却发觉了不对。

　　这人低着头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不发出声音。

　　哪里是正常人的做法，反倒像是小偷。

　　展颜回想起，大二那年的夏天，宿舍楼里的同学经常丢失东西。

　　而自己印象比较深刻是因为爸爸送的生日礼物，一个卡地亚手镯后来也不见了，莫非就是他？

　　算你不走运，这时候偷到我这儿来。

　　展颜屏住呼吸，隔着床帘缝隙，拿起手机打开摄像头，缓缓对准。

　　待看清对方正脸的刹那，脑中紧绷的某根弦“啪”的就断了。

　　想起了那句，不是冤家不聚头。

　　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了董婉，还是以这种方式。

　　对比明珠奖晚会上那个艳光四射到灼人的她，现在还是单纯无辜的模样，因为这时她还没做颧弓内推和磨下颌骨，也没有那么多时尚资源给予她底气。

　　看着这熟悉的脸，展颜几乎控制不住地想冲上去质问一声。

　　为什么当初明明知道辉耀娱乐的肮脏内幕，却还要故意设计自己。

　　如果不是跑龙套时无意间从董婉的前经纪人那里听到真相，怕是到死都不会知道，害自己整个人生翻天覆地跌落谷底的源头，居然是这个平日里交心的好闺蜜！

　　虽然被恨意席卷，但展颜清楚，离毕业签约还有近两年时间，这时的董婉，就算真有坏心，也不能预见到两年后的事情。

　　就像愤怒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展颜感到深深的无力感。

　　现在质问她有什么意义呢？

　　董婉并未发现屋内还有其他人，已经偷溜到了展颜的书桌边，熟练地拿起上面的奢侈护肤品开始涂涂抹抹。

　　完了在首饰盒里挑拣着，轮番试戴，似是都不太满意，直到从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翻出来一支手镯，才眼前一亮。

　　“展颜那丫头，有这样的好东西也不用，真是浪费。”

　　说着套在手上，翻来覆去地打量，似乎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还忍不住笑出了声。

　　“放着也是放着，不如给我带着去参加联谊，到时候肯定很有面子。”

　　得意洋洋的神态与她人前一贯柔弱温婉的模样简直天差地别。

　　冷眼看着这一切，展颜想起了很多东西。

　　董婉大二搬到这个宿舍来，没多久爸爸送的生日礼物就不见了，室友都说是董婉。她为此哭诉许久，自己忍不住还替她开口辩解，最后不了了之。

　　原来一早就被当傻子耍了，还不自知，才让这小人得寸进尺。

　　眼见着董婉终于欣赏够了，心满意足的打算离开。

　　展颜却越想越气，不能报大仇，那现在能给个教训也是好的。

　　趁董婉背对自己，快速而无声地从床上爬下来，一脚踹在她的背心。

　　“哎哟，哪个......！”

　　董婉没有防备，一个踉跄差点扑到地上，又惊又怒，刚想破口大骂。

　　却反应过来屋内原来有人，这人还是展颜的事实，到口的“贱人”二字生生吞了回去。

　　来不及转身，就被展颜从背后用力扣住了手腕。

　　董婉大惊，但她并不确定展颜到底看到了多少，只好慌张的试探着。

　　“颜颜！原来你在啊？我......”

　　“你是想说，’我是来找你，但没找到’？”

　　董婉被堵得一窒，她确实想这么说，只要展颜松口了，肯定能混过去。

　　但平日里极好说话不爱计较的展颜却像变了一个人，根本不给她机会，说话直指中心。

　　“是不是真来找我没关系，但“找”我的东西还不打声招呼就很有关系了。”

　　展颜碰了下还在董婉手腕上的镯子，提醒她。

　　“这是偷你知道吗？”

　　“不是的颜颜，我是想找你借，并没有偷它的意思，你要相信我啊！”

　　董婉一股脑地说完后，发觉自己还是挣脱不开，展颜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心里更慌。

　　想想现状，她决定先发制人，于是用力挣扎着向前，将头发衣物都弄得凌乱不堪。

　　展颜猝不及防之下，也被带向了门边。

　　董婉边哭边大声喊道：“不借就不借好了，为什么要动手打人？阿姨救我啊，有人在宿舍打人！”

　　这阵子老有同学反应失窃，宿管员天天巡视，却一无所获，现在乍一听到这边有点动静，无比激动。

　　隔着老远，就传来了她包租婆似的中气十足的嚷嚷。

　　“谁在打人，宿舍内禁止打架不知道吗！”

　　展颜立刻就明白了董婉准备搞什么鬼，气极反笑，觉得这人除了人品不行以外，不愧是上辈子的明珠奖影后，演技说来就来，一秒入戏。

　　要不是场合不对，真想给她比个666再说。

　　本来不指望这个事能整倒董婉，只是借机敲打。

　　没想到恶人还先告上状了，自己要是不配合把这个事情闹大一点，都对不起她地这番费力表演。

　　“哪个班的，学校规定不知道吗？还敢在宿舍打架。”宿管还喘着粗气，看到屋内的情形，皱了皱眉。

　　起身放开还哭得正起劲的某人，在宿管员进门展颜就已冷静下来。

　　“老师您好，我是表演专业大二的学生展颜，午睡醒来的时候，发现她偷了我的东西想跑，才把她拦下来。”

　　作为临时工，宿管平时哪有被这样称呼的时候，展颜这声“老师”在她听来格外顺耳，十分受用，准备教训的话就没好说出口，转而问道：“偷东西？”

　　“阿姨不是的，我是来找她借东西的，但她，她不答应就算了，动手打人还要污蔑我偷东西，你可要主持公道啊！”

　　董婉哭的声泪俱下，还不忘偷偷觑了几下展颜。

　　展颜扭头只作不见，其实快被恶心坏了。

　　听完这两个截然不同的口径，宿管觉得头大无比。

　　平日里女生们小打小闹都是有的，可这两人...，虽然对展颜颇有好感，但她如果真的动手打人，是不能包庇的；而这个哭的委屈的，如果真的偷了东西，过错显然更重，也不能包庇。

　　“你们是表演系一班的对吧？”

　　宿管皱着眉头，“不管有没有偷盗、打人，我都要通知你们辅导员来。”

　　然后把她俩一起叫到了办公室。

　　辅导员张老师进门的时候，宿管十分激动，忙着开口甩锅。

　　“老师您可来了，你们班这两个同学出了点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又是打人，又是偷东西的，我实在是管不了啊，只好请您过来解决了。”

　　张老师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礼貌地对宿管表示谢意，才坐下来打量两人。

　　“这是怎么了？”

　　示意此刻还泪流满面的董婉，“先别哭了，你说说怎么回事儿？”

　　“老师，都是我不好，是我看颜颜的手镯漂亮就想借来戴一下，她不同意，才动的手。”

　　说到这里，害怕的瞅了瞅展颜那边，补上一句。

　　”都怪我没说好，这件事和颜颜没关系的，您不要怪她，都是我的错。”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展颜也被这骚操作震惊了一下。

　　呵，还倒打一耙，既然都撕破脸了，就走着瞧吧。

　　“老师，我有话要说。”

　　被冠以殴打室友名头的展颜，不见慌乱，冷静地面对着老师审视的目光。

　　得到同意后，展颜拿过出门时特意带上的钱包，利落地翻出一张发票，还有一张拍立得照片递了过去。

　　“老师，她手上那个镯子是卡地亚的love系列限量款，专柜价十二万人民币，这是当初爸爸送我生日礼物时留在购物袋里的小票，还有当天戴着它和爸爸合影时的照片。”

　　“这些东西，能证明镯子是我的吗？”

　　张老师也有点好奇展颜到底想说些什么，点了点头。

　　”我想对董婉同学说一句，不告而取是为偷。”

　　展颜晃了晃手上握着的手机，转向目光略有闪躲的某人。

　　“你口口声声说借东西时打过招呼，是我不同意？”

　　董婉不明白展颜要做什么，但看她这么胸有成竹，回地略有迟疑：“是”。

　　“但很不凑巧，我并未听到你的任何招呼，相反那时以为宿舍进贼，还拿手机录下了你的所有行为，敢不敢告诉老师，进门后你都做了些什么？”

　　“我......”

　　董婉哪里想到展颜居然留有这样无法推翻的后手，一下懵掉。

　　完了，脑海里回荡的只有这两个字。

　　她这个反应，就算没有手机录像，张老师对实情也了解了个大概。

　　摇了摇头，真是意料不到的结果。

　　斟酌良久，张老师头疼地摸了摸后脑勺，总算开口道：

　　“展颜，你们俩是同学，还是室友，董婉这样做肯定不对，但为了学院和学生的名声，我的意见是这件事不宜闹大，你的想法呢？”

　　“老师，您的考虑我当然明白。但这个手镯的意义非凡，实在是......”

　　展颜沉吟一下，似是下定决心：“她这样做，以后再做室友是不可能的，希望老师能让我换个宿舍，其他的全听学院安排吧，相信老师会好好处理的。”

　　见展颜如此识大体知进退，没有不依不饶，张老师已经觉得是意外之喜了，当即答应了调换宿舍的事情，还要求了董婉立刻道歉。

　　董婉捏紧双手，脸色臊的通红，咬牙褪下手镯，心有不甘的低头递过去。

　　“颜颜，对不起，我......是我错了。”

　　即便深知董婉此刻的口不对心，但看她吃瘪，心情还是颇好。

　　展颜语气沉重的表示：”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毕竟大家同学一场，希望以后...你好自为之。”

　　见老师也对展颜的“大度”更加满意，本就郁闷的董婉更加气愤，心中大骂，虚伪！

　　虽然当事人选择不追究，但毕竟手镯金额不小，情节较为严重，最后学院内部讨论之下还是给了董婉一个口头警告加记过处分。

　　这样的结果也在展颜的预想之中。

　　不过董婉不知道的是，有录像不假，但十年前的手机，哪有以后那么智能高清。

　　而且那时展颜心绪震动，根本没拍多少，仅有个模糊的开头而已。

　　真正让她露出马脚的，是心虚。

　　展颜开心地将东西搬进了另一间空宿舍——宿管阿姨给的补偿，快乐地哼着歌。

　　想到董婉求锤得锤，以后不用继续与这朵毒莲花同住一个屋檐下，就很惬意。

　　不过来日方长，比起自己受到的那些折磨。

　　这只是刚收回点儿利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