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设在了老房子。
舅舅说,尸体发臭,没人愿意运回县城,他只得买了棺材,就地办了。
再者,孟父的坟地就设在老房子后的半山上,孟母自然是就近的。
孟婉也无心去计较那些,伤心悲痛已将她淹没。
她难过失去至亲,悔恨没能好好尽孝,从见到棺材的那一刻,就跪在跟前上香烧纸。
作为独生女,守灵是她必做的。
舅舅帮忙招呼陆续到来的近亲远亲,夜幕降临,得带他们回县城居住,待第二日出殡再来送行。
“小婉,我送他们去了,你守着,都安顿好了我再来。”上过三炷香,舅舅对孟婉如是说。
孟婉点点头,无力亦无心回应。
舅舅看她憔悴的样子,叹了口气便去送人。
孟婉就那么跪在蒲团上,往火盆里添纸钱,守着七星灯不灭。
也不知跪了多久,浑浑噩噩中,她只觉得热,眼皮如有千斤重,好不容易睁开来,却见四周火红一片,热浪随着火苗往她身上舔!
孟婉猛地坐起身,试图从火海中跳出去,却见母亲的棺材还停放在那儿,已有火焰落在棺盖,烧起了一片红焰。
她跳过去,慌不择路地抄起凳子扑火,却忘了凳子也是木质。
“救火啊!有没有人?救火啊——”
她喊了许久,嗓子里呛了烟,又干又疼,几乎要把肺咳出来,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大,只得忍痛丢下母亲的遗体,设法逃出火海。
然而——
熊熊火势如潮涨之势,老房子主体是木质结构,久无人居,万物干燥,火势轻易就能到燃烧的顶峰。
这四周再无人家,孟婉喊不应人,逃不出去,氧气越发稀薄,残存的意识在奋力地挣扎——
她就要葬身于此了吗?
不,她不能!
她的孩子,辛辛苦苦得来的孩子,还没能见上一面,她不能……
……
周六这天,陈子羡不用去公司,就留在家里和詹薇凝一起哄孩子。
“子羡,你瞧,这孩子多乖,还冲我笑呢!”詹薇凝抱着孩子轻轻摇晃。
陈子羡爱怜地看着这对“母子”,乐不可支,“他是知道你才是他妈妈,跟你示好呢!”
话音刚落,手机铃声大作。
一看是孟婉舅舅打来的,陈子羡和詹薇凝对视一眼后接通。
满是谨小慎微气息的声音传来——
“子羡,你可以过来了。”
陈子羡沉下声问:“都办妥了?”
“妥了,都妥了!”那边连声应,“所以你作为小婉的丈夫,该露面了。”
陈子羡“嗯”了一声,又问:“对外知道该怎么说吗?”
那边坚定地答:“当然!小婉给她妈妈守灵,夜里不小心起了火,老房子又没个人,等我发现时,全都烧成灰了!”
通话结束,詹薇凝即刻凑上前问:“怎么样了?”
陈子羡拍了拍她的肩,“你在家里带孩子,我把她的后事料理完就回来了。”
詹薇凝眼神坚定地点头,钻进陈子羡怀里,与他紧紧相拥。
……
四年后。
因为詹薇凝和其他太太约了做SPA,接陈奕澄下幼儿园的事情就交给了陈子羡。
詹薇凝坚持不请保姆,亲力亲为地照顾,把陈奕澄视为己出。
她的心情,陈子羡能明白。
那年她流了产,又遭遇了车祸,伤了根本,当时医生便说车祸腹部严重被挤压,将来极大可能会不孕,所以她便把孩子当成了自己的。
但被会议耽误,陈子羡到幼儿园时,其他孩子都被接走了。
陈奕澄小朋友扒着校门张望,瞧见陈子羡时,兴奋地扑了过去。
“爸爸,我等得肚子饿了!”陈奕澄嘟着嘴巴抱怨。
陈子羡忙道歉,“爸爸有事耽误了,对不起啊,让你久等了。”
说着,他把孩子抱起,却猛地瞧见孩子脖子上多了条银色项链,项链上挂了个戒指。
戒指有些眼熟,夕阳下,镶嵌着的几颗碎钻熠熠生辉。
陈子羡盯了几秒,骤然记起是他和孟婉的结婚对戒!
是属于孟婉的那一只!
“这东西哪儿来的?”陈子羡紧张地问。
陈奕澄毫不知情,乐呵呵地炫耀,“刚刚我在等你,一个阿姨走过,没有钱钱就找我借,她把这个东西给我,她说,她会还我钱的!”
说完,陈奕澄露出小白牙笑嘻嘻。
陈子羡看着孩子天真的笑脸,背脊一阵发凉。
孟婉死了,这个戒指应该和她一起消失在火场才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