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不共戴天

　　话音刚落下，房间内又突然间恢复了安静，气氛骤然变得尴尬又紧张起来。

　　沈亦白愣愣地僵在了原地许久，就在刚刚苏橙叫自己的时候，他脑海中迅速地飘过了许多个可能性，想法荒谬到他不可置信。

　　可每一个想法，都是一个好的结果。

　　毕竟苏橙那样语气平淡地呼唤他，让他不由得再心生希望起来。

　　只是，他千算万算，完全没有预料到苏橙会毫不留情地扔这么一个炸弹出来。

　　他只觉得自己此时的情绪就像是云霄飞车，原本以为已经抓住了希望，却猛然间落了个空，将他狠狠地重新丢进低谷。

　　可此时的苏橙，却好像没事人一般，依旧保持着看窗外的动作，像是根本不明白自己所说的话究竟给沈亦白多么大的打击。

　　沈亦白想了又想，依旧觉得无法接受，他紧紧盯着苏橙，像是要从她身上看出什么破绽来。握着拳头，紧张兮兮地问着：“你、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次。”

　　他的话没有平日里的霸道和嚣张，让苏橙的心更加疼痛起来，她故意别过着头，就是不想要让他看到自己眼底的泪花。

　　听到他的质问，只能够强忍着自己心头的情绪，将自己刚才所说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

　　“我说，我们之间是绝无可能的了。”

　　苏橙的话，像是刀子一般，再一次将每一个字狠狠地刮在沈亦白的心口上。

　　他想了又想，耐着性子，本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决心，继续追问着：“理由？给我理由。”

　　苏橙转过头看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因为我已经不爱你了，也永远不会再爱你。这样说，足够清楚了吗？”

　　沈亦白将她所说的每一个字在心中仔仔细细地消化，直到自己的心疼得无法再疼时，他突然间怒吼：“苏橙！你他妈做了这么多是不是故意要耍我！”

　　苏橙故作思考的神色，想了想，又理所当然地回复：“沈总，至始至终我都并没有做什么不是吗？难道我有说过一句我爱你？这一切难道不是你的自作多情？”

　　“嘭！”

　　沈亦白身边的一个花瓶，被他突然间拿起狠狠地摔落在地上，连花架也一整个被他推到在地，纤细的支架摔得四分五裂，十分狼狈。

　　他像是发了疯一般，眸中带着血色，像是一头恶狼，此时只想要撕开她的身体，吞下她的肉。苏橙知道他此时已经是震怒了，她静静地看着他。

　　“滚！”沈亦白冲过去，一把将苏橙身上的被子扯了下来，指着她命令道：“立刻从我的床上滚下来！马上从我眼前消失！快滚！”

　　苏橙起身，迈着沉甸甸的脚步，到客厅中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沉默地离开沈亦白的宅子。

　　还未走远，身后再次传来了物品摔落在地上的声音，当中还夹杂着沈亦白的咒骂声。

　　苏橙的双脚肿痛着，她干脆脱了高跟鞋，赤脚走在路上，街道上的沙石磕得她脚底疼痛，但也只能咬着牙忍着。

　　冷风飕飕，因是深夜，街道上的人也不多，虽然有少许的士在路边停留，可苏橙还是心疼打车的钱，只能忍着脚上的疼痛，一步一步往苏妈妈所在的医院走去。

　　她此时身着单薄，寒风刮在她的脸上，身体上，她却像是毫无知觉。

　　她太累了，此时她只想要快点达到那个地方，能够让自己好好地休息一会，其他的她已经不想再去思考。

　　从三年前开始，她的生活就一直像是现在的这种状况，无论多么疲惫，多么狼狈不堪，她都只能忍着，咬着牙不断地走下去。

　　医院中剩下零星的值班医生和护士，苏橙强撑着走进苏妈妈的病房内，打开床边的台灯，见苏妈妈已经睡去。

　　又抽出了纸巾，轻轻地擦拭着苏妈妈额头上的汗。

　　“不……不要，不要害我们家苏刚，不要！”

　　苏妈妈猛然间惊醒，空洞的眸光在看到苏橙的时候，才慢慢地聚焦起来。

　　可依旧是神情恍惚，不断地喘着大气。

　　苏橙将被子往上拉了下，重新盖好在苏妈妈身上，低声安慰：“妈，是我，小橙。你不要怕，我在这里。”

　　苏妈妈却像是没听到一般，虽然保持着睡下的姿势，却是满脸的失神。

　　好不容易将苏妈妈重新哄着睡下，苏橙才长长地叹了口气，正要将台灯关上时，恰巧发现桌面上的医疗费用单。

　　苏橙收起，蹑手蹑脚地退出了病房。

　　她找了个角落，蜷缩着坐下，一颗心始终安定不下来，又将医疗费用单拿出，打开来看。

　　上面又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如果不是沈亦白提前支付给了她薪水，只怕她只能厚着脸皮去跟朋友同事相借。

　　直到现在，她依旧不得不承认，自己虽然时刻受着他的欺负，可他确实给了自己不少的好处。

　　而自己，偏偏那样子伤害了他。

　　苏橙注意到费用单背部似有一些字迹，她将单子反了过来，当看到上面的字眼之后，泪水立刻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沈家，不共戴天！报仇！报仇！】

　　那无疑是苏妈妈的字，那字迹差点穿透了纸张，像是她用足了力气，想将自己的情绪都发泄出来。

　　有路过的护士好奇地朝苏橙的方向探了一眼，但在医院中生老病死他们也已经是见得多了，现在看到一个独自流泪的人，也只是见怪不怪地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苏橙连忙擦拭脸上的泪水，可还未擦干，眼泪再次落了下来，她手上擦拭的动作越快，落下来的泪就越是汹涌。

　　直到最后，她终于再也忍不住，掩面失声痛哭起来。

　　她知道，苏妈妈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原谅沈家，而沈亦白，当然也在其中。所以她和沈亦白，也就再毫无可能。

　　早在三年前自己选择离开的时候，她就应该明白这一切，他们两人之间不可能再有结果，为了妈妈，也为了这一整个家。

　　如果妈妈一旦倒下，这世界上，也就只剩她一人，她再也不会有家。

　　这些年来，她每一次都小心翼翼地不在妈妈面前提到一个“沈”字，可慢慢地，沈亦白的身影却像是刻在心里，她越想要忘记，那个人的面容就越是挥之不去。

　　此时，她反而希望沈亦白能够一直维持着刁难她的状态，不要再对自己表露出其他的心思，如此一来，也好让自己彻底断了心中的念头。

　　她不能够再对那个人抱有希望，不能够再让那个人一直停留在自己的生活中。

　　甚至，沈亦白看着她时那眸光中的温柔，更是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

　　但更是这样，她更加要及时地叫醒自己，不能沉迷其中。

　　她对沈亦白所说的话，也正是想要为自己所说。

　　她不能够耽误沈亦白，也不能够再给自己一丝希望。否则既是害了自己，也是耽误了沈亦白的感情。

　　接下来的半年，她也想要借着这次机会，让沈亦白明白，自己心中已经决然。

　　只要半年期限一到，她必定狠心离开，不再给彼此留下一点念想。

　　不仅如此，她也想着到时候，再次带着妈妈，离开这个地方。永远地离开沈亦白身边，让他的视线再也无法触及到自己，彻彻底底地，过上没有彼此的生活。

　　苏橙泣不成声，双眼哭得通红，边擦着泪，边从包中拿出那只私藏的钢笔，不再留恋地扔进了身旁的垃圾桶中。

　　沈亦白的宅子里，他像是要把所有的东西都摔了个遍，才足以发泄他心中的怒火。

　　宅子中不少下人都被惊醒，不明白家中的这个少爷怎么又突然发了脾气，一个个关切地站在门口，却又紧张地不敢发声。

　　不一会功夫，沈亦白的家中就像是突然遭到了强盗的袭击，已经一片狼藉。

　　“少爷……”管家壮着胆子上前。

　　沈亦白眸中腥红，怒骂着：“滚！都给我滚！”

　　下人们惊吓，又都害怕被他拉去当撒气筒，立刻一溜烟地又跑开。

　　偌大的客厅中再次只剩下沈亦白一人，他又怒气冲冲地踢了踢柜子，大口喘着气。

　　许久，他身上的动作才慢慢停了下来，模样慢慢由震怒，转为了疲惫。

　　他靠着墙壁，慢慢地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失神地安静了下来。

　　可越是安静，苏橙所说的那一句话，就更是在他的脑海中不断放大，像是要刺入他的骨髓，一次又一次，在他的周身不断地重复。

　　“我们之间，真的再无可能了吗？”

　　沈亦白喃喃自语，语声因为刚才的嘶吼，而变得有些沙哑，听着也甚是可怜。

　　客厅内久久没有回音，他又愣了许久，才缓缓起身，在一个摔落在地的柜子中翻找着，终于找到一瓶没有被摔破的酒。

　　打开了瓶盖，直接对着酒瓶，狠狠地往嘴里灌。

　　连连喝了好几口，他才觉得喉间干涩，呛着喉咙，又急促地咳嗽了几声。紧接着，再次将酒瓶提起，将一整瓶都灌了下去。

　　酒很猛，身上开始泛着酒气，可他却觉得自己的脑海依旧异常清醒，因为苏橙的话，依旧挥之不去。

　　他转过头，看着外头逐渐撒下的晨光，觉得心中黯然。

　　新的一天开始了，可是有些东西，却好像突然之间都被变了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