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着的凌老爷子,此刻正捧着陆曼青奉的那杯茶,打算借喝茶掩饰无措,听到秦州这话,手一松,茶杯又滚到了地上,砰一声碎开来。
秦州似乎很满意这样的反应,挑了挑俊朗的眉毛,深邃的桃花眼里,勾勒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爷爷,娶孙媳妇也不用那么激动嘛,又不是第一次。”秦州望着凌老爷子,一脸的孝顺体贴样。
“咳咳……”凌老爷子真心琢磨不出大孙子知不知道陆锦书跟凌牧元的事,所以也不好贸然说出什么话来,只得软和着态度道,“结婚是大事,阿州你别太草率了,我们从长计议。”
秦州微笑着点点头,乖顺道:“爷爷说得是。”
陆家那边张叔已经下了聘礼,媒体和公关都已经打点好了,不出明天,整个鼎市都会知道,他倒要看看是如何从长计议。
秦州从椅子上站起来,搂着陆锦书腰肢的大手用了三分力,将她拉进怀里,紧紧贴在他的胸前,亲密无间。
“锦书,我给你介绍下我家里人。”秦州悦耳而带着独特磁性的声音缓缓响在陆锦书的头顶,犹如大提琴一般低沉而有韵味。
“这是我二叔,我二婶,嗯,那位是我堂弟,以后就是你小叔子了。”
一直在一边暗沉着目光的凌牧元,闻言瞳孔更是紧紧一收,眸里深不见底。
“那位,你应该认识的,以后就是你弟妹了。”秦州低笑一声,目光凉薄地落在了陆曼青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嘲讽。
陆曼青闻言,不可置信地抬头瞪着陆锦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牧元不是说凌家大房的人已经死绝了吗?
这又是哪里蹦出来的一个堂哥?还要娶陆锦书那个贱人!
陆锦书自然也感受到了陆曼青不友善的目光,她微微抬起头,与她对视着,唇角扯出一丝跟秦州一般嘲讽的目光。
陆曼青顿时就气炸了,只是碍于这么多人在场不好发作,死死攥着拳头,艳红的指甲都陷进了手心。
“阿州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快让厨房备饭吧,记得做几个大少爷爱吃的菜。”凌牧元母亲笑呵呵地搬出了女主人的做派,吩咐道。
秦州却冷淡地摇了摇头,摆手拒绝道:“二婶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今天我已经说好去拜访锦书父母了,下次吧。”
“这,阿州你不搬回家里住吗?”凌老爷子满脸都是不舍得,只想多看一眼长孙。
“我一个人住习惯了,我在城南那边住,挺喜欢那栋房子的。”秦州十分孝顺,姿态低调。
“喜欢就住着,老谭,你等会把城南那栋房子划到阿州名下去。”凌老爷子吩咐道。
“是,老爷。”管家立刻低头应下。
二婶本来满脸虚伪的笑意都快挂不住了。
兔崽子,好会算计!城南那栋别墅有市无价,多少钱都买不到!
秦州露出一个异常真诚感激的微笑,对着凌老爷子道:“那就谢谢爷爷了,我先带锦书出去了,改天再来看您。”
凌老爷子眼睁睁看着秦州姿态亲昵地替陆锦书整理了下垂在额前的发丝,又手拉着手出了门,千言万语如鲠在喉,居然不知道从何说起。
秦州拉着陆锦书出了凌家,直到上了车,陆锦书还是僵着脸。
秦州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打上领带,骨节分明的手指扣着银灰色的领带,一举一动犹如美玉,如琢如磨。
“还没有回神吗?”秦州扣好了领带,伸出右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打了个响指。
陆锦书被这清亮的啪一声,吓得猛地回过神来。
“有这么震惊吗?”秦州嗤笑一声,眼里深邃的笑意意味深长,一字一顿道,“是不是觉得很刺激很过瘾?”
陆锦书简直无言以对,她只觉得很尴尬很无奈好吗?
如果不是看在一千万的份上,她才不会陪他来凌家受气。
啧啧,就陆曼青刚才那目光,都恨不得把她剜下来了。
“虽然演技生硬反应迟钝,不过看在你那么乖又不吵的份上,我还是挺满意你这个搭档的。”秦州完全无视陆锦书眼里微弱的挣扎,自顾自捏着下巴,评头论足了一番。
陆锦书完全陷入了无奈和无言以对的绝望漩涡里,又觉得一直闷声不响的反应很有可能会得罪金主,半响才挤出一句话:“你满意就好。”
秦州忽然生出了好兴致,伸手揉了揉她半长不短的头发,一脸的怜爱模样:“那亲爱的未婚妻,我们接下来的行程是什么呢?是去陆家辗压渣爹后妈,还是……”
“我想去医院看看我妈妈。”陆锦书忽然出声打断秦州的话,清澈灵透的目光里,蕴藏着某种深不见底的哀伤。
秦州只觉得猝不及防的,心里凶猛地一跳。
从来没有试过这样莫名其妙有种深深的心软的感觉。
也许是这个小姑娘,她太可怜了。秦州默默地给自己找了个非常恰当的理由,不着痕迹地抽回放在陆锦书头上的手掌。
他将双手放在方向盘上,恢复了一惯清冷淡漠的样子,低声道:“可以去医院,我给你妈妈安排国外的医疗团队。”
陆锦书摇了摇头:“谢谢你,不用了,我已经联系好了,过几天就送走。”
清冷疏离又礼貌周到的样子,跟他还真有几分相似。
秦州压下莫名其妙窜出来的气闷,心里表示很欣赏这样懂事孝顺的姑娘。
嗯嗯,的确是个不错的搭档。
秦州的车速不快,开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医院。
停车后,陆锦书非常自觉地下了车,秦州紧接着也下来,还顺手锁了车子。
陆锦书走了两步,他跟在身侧,两人一个挺拔清俊,矜贵清冷,一个秀气温婉,文静清雅,十分般配。
陆锦书忽然停住脚步,有些为难地看着他,犹豫半响,还是开口道:“你,你要跟我上去吗?”
秦州点了点头,神色颇为正经:“我不应该去看看准岳母吗?”
陆锦书脸色极不自然,推脱道:“可是,病房环境不好,我……这,你,你去不是很合适。”
一个中风瘫痪,还神志不清的亲人,让一个只认识两天的搭档去探望,陆锦书是真心觉得不合适。
秦州一眼就可以看穿她眸里极端的不自在以及敏感的忐忑,忽然又生出一丝奇怪的不忍来。
他居然破天荒地退了一步,点头道:“那我在这儿等你吧。”
陆锦书暗暗松了一口气,点头应了一声好,便转身往电梯方向小跑了过去。
她按下了四楼的电梯,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安静而封闭的空间令她一直紧绷着的情绪有片刻的舒缓。
叮的一声,门开了,陆锦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露出最自然,最妥贴的笑意,往那间熟悉的病房走去。
她推开门,还没看到妈妈,却先被一张坚毅冷峻的脸庞撞进了视线里。
“白……局长。”陆锦书有些意外,生生地将喉间那个几乎要脱口而出的称呼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