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王爷伸出手扶着我直起身子,我这才透过牢房栅栏外明灭的烛火细细瞧见他的面容。
将要斜飞入鬓的剑眉,澄澈的桃花眼,高挑的鼻梁,红润的薄唇,平平无奇的五官,凑在一起却是异样的令人感到舒服。
七王爷虽然有的时候是个挺不靠谱的人,但是他端起架子来还是挺有几分气势的。
然而这种气势只持续了不到一刻钟。
我跟在长身玉立的七王爷身后朝着钦天鉴的方向走过去,两个人都是沉默着。
只有晚风在凉凉的溜达着。
这个时候,七王爷的一句话也随着晚风朝我飞过来了,甚至比晚风更凉:
“叶大人,送去向大人府上的赔礼都记在了叶大人的账上,叶大人没意见吧?”
“有意见!下官一贫如洗穷得天天去厨房蹭剩饭,哪有闲钱去给向大人送礼。”我不满的抗议道。
“哦,那没法子了,”七王爷的声音云淡风轻,不带有一丝情感:“礼物已经送过去了,账是你师傅拿了你的小金库去付的。”
我......
只想说一句,七王爷可真不是个能吃亏的主。
等我深夜回到了钦天鉴,急急忙忙的一翻我的小钱库。
果然,半个子儿都没有给我留下。
气得我肝疼了整整一夜。
自己把向大人给踹下了台阶,竟然拿着我的钱去赔罪,完了还要我平白蹲了三天大狱。
看来我以后不能在躲着七王爷和向晚意这两个冤家了,我最好是一辈子都躲在钦天鉴里了。
然而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我发现,自从我遇到七王爷之后,我的运气,可真谓是起起落落,落落落落。
......
眼看着皇上寿辰就要到了,师傅却在这个节骨眼云游去了,说是去寻他的故旧一起为皇上亲手打造一份寿礼。
说好听点是去寻那独一无二的寿礼去讨皇上欢心,说不好听点,其实说不定又是去哪里偷懒了。
师傅虽说不是什么十分正直怀有一身傲骨的人,但是你想想,我都已经这么没有节操了,你还指望我的师傅是多么胸怀天下?
不存在的。
所以我觉得,这个老神棍,肯定是偷懒去民间偷酒喝去了,留下我和其他几个监正官,属官镇守钦天鉴。
虽说我是一个主管观星的官员,但是对于星象的参悟也需花费十分之大的心血,偶尔还得帮师傅应付一下来钦天鉴要算命要解梦的公主娘娘们,一天天的下来,我也不是个闲人。
我甚至已经在考虑要不要自砸招牌,劝说那些公主娘娘小主们,以后遇到什么需要解梦什么琐事的去找找和尚就可以了 。
但是师傅却对我这一想要偷懒的想法表示十分不齿。
他告诫我:“你都是个小扫把星,我们再不趁为师还在世时多多攒点人脉,且不说你是否能做上下一任国师,万一将来师傅走了,谁还敢来钦天鉴?我们钦天鉴的底气从哪里而来?”
我被师傅的一番鼓动给刺激的斗志昂扬,于是彻底断了想要把生意往龙泉寺那几个老光头那里去的想法。
于是我学会了一招:给人解梦算运势,净挑好听的说,有什么灾祸,一律用“磨炼”二字搪塞过去。
眼看着过三日就是皇上的寿宴了,但是师傅却还没有回来。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我又因为前夜观星而抵挡不住睡意而睡在了观星台上,当刺眼的阳光照射在我的眉目上时,我听见一步一铿锵,步履缓慢却坚定的脚步声,正缓缓的朝我观星台上走来。
我睡眼朦胧的坐起来,揉了揉迷糊的眼睛,却看到一个周身带有萧肃气息的人就站在台阶下,离上来着观星台也不过两三脚台阶的距离。
那人五官周正,不苟言笑,小麦色的面色上略带些风沙掠过的质感,他一抬眼,一瞬间,我感觉空气中似乎有些杀气。
不过他的气质郎朗,绝不是什么杀手刺客宵小之辈。
我一骨碌的从地上爬起来,又因为睡了一晚上脚有点麻了有点站不稳,他只略略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了。
压抑住心底的疑惑,揉了揉酸麻的腿,我也急急忙忙下了观星台,回到内室洗漱了一番。
我原本还以为他只是个随意来钦天鉴转转就走的富家子弟,没想到等我洗漱完毕换好衣物出来钦天鉴大堂的时候,他还在。
彼时窗外骄阳透过疏窗浅浅的散入一层金色的光芒,他就负手于身后,昂首仔细端详着屏风上的星宿图。
他挺拔的背影一看就不是俗物,最起码比我师傅那个除了上朝时才能挺直腰板的人要显得有气质得多。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在暗处偷看他,他一回头,眼神里虽是不把我放在眼里的波澜不惊,但是却让我心里着实小鹿乱撞了一把——因为他确实长得不赖,还隐隐约约的有一种桀骜风骨。
“听说国师出游去了,现在钦天鉴是你管事?”那人没有说话,确实他身旁一位样貌着装皆和他相似的人开口道。
这人我是认识的,他是当今皇上的十三子,赵净山。
他的模样也是不差的,眉眼和立在一旁那人是一样的剑眉星目,但是他却少了几分野性,多了几分娇贵气。
一旁畏畏缩缩的夏属官在我身旁耳语:“这便是刚刚回朝的四王爷了。”
见我一头雾水的模样,夏属官又放低声音多嘴了一句:“就是上次你算出北疆戎狄进犯,便是这位四王爷大败戎狄的。”
我挠挠头:“我算出来的边疆遭遇进犯的次数可多了去了,我哪记得是哪一次?”
“啧,”夏属官急了:“就是皇上上朝时说您是个扫把星,是个不祥之人的时候,你忘了?皇上还说假如四王爷退不了戎狄,就要剁了你祭天的那一次。”
“哦——”这么一说我就知道了。
于是我规规矩矩的上前去向二位王爷见礼,末了还把夏属官给推了出去:“二位王爷好雅兴,如若不嫌弃,就请在钦天鉴略坐坐,有何事直接吩咐我们夏属官即可,下官告退。”
“慢着。”十三王爷清润又嚣张的声音响起,叫住了准备拔腿开溜的我,话语里透露出兴致盎然:
“听说钦天鉴的五官保章正叶询大人,料事如神,今日我四哥刚刚回朝,不如请叶询大人来算一算,我四哥日后若重披战袍,战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