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我正在吊儿郎当的坐在浑天仪旁边啃西瓜,毫无形象的大口呼噜着甘甜清新的西瓜,鲜红色的西瓜汁流的我满手满口都是。
正当我啃的正兴致高昂的时候,一只纤细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掌竟然直接朝我的胸口袭来。
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有人想要调戏我,立马就扔了那大半块西瓜要去护住我的胸口。
然而事实上是我小人之心了,我们一身正气的编修大人并不是那种爱轻薄良家女子的嗜色之徒,他只是,气急败坏的一把捉住我的领口,把我从地上给提溜了起来而已。
我被他凶狠的眼神给吓得抖了两抖,但是还是假装很有气势的梗着脖子,瞪着眼睛望着向晚意:“向大人,你我二人同为朝廷命官,你怎可如此无礼于我?”
向晚意白皙的面庞涨的微微泛红,一双凤眸也都是瞪得如同殿前守门的狗狗旺财脖子上挂的两颗铃铛。
他周身笼罩着一层怒意,声音中蕴含着极其明显的薄怒:
“好你个小神棍,你在一年多前算出我有灾祸要伤了腿脚,你看着期限马上就要到了我却好好的,你是怕我平安无事毁了你的名声吧!你说,我今日下朝回家路上那一辆受了惊吓的马车,是不是你安排的!”
“什么玩意儿?什么马车?”我一头雾水,似懂非懂的说道:“向大人,别是您自己走路不看路,要去瞧人家路边小姑娘,自己撞到人家马车上了,这可不能赖我啊!”
我一边摇头一边试图掰开向晚意紧紧攥着我领口的手指:“您可不能血口喷人呐!”
“还说不是你安排的!那个撞了我的车夫支支吾吾的说不上来他的主人是谁,你们两就连为自己脱罪的说辞也是一模一样!”
有小侍童听到了我与向晚意的争执,正站在不远处偷偷的望着我与向晚意,时不时的还鬼鬼祟祟的窃窃耳语。
气得我差点没脱下脚底的木屐朝他们砸了过去——亏我平时去御膳房偷东西吃还顺手给你们带糕点,没想到我都被人提溜着领子了你们竟然没人来帮我?
我见那一群没胆子的都躲在一旁,看来指望他们来帮我,那是不可能的了。
眼看着向晚意不依不饶的就要拎着我的领口去找我师傅,我也只能无奈的伸手去撕扯开他的手掌。
别看向晚意平时一副柔弱的穷酸白面书生的样子,但是作为一个成年男人,他的力气还是挺大的,我撕扯好一会儿了也才能把他的手指掰开了几根。
但是还是没能全部给掰开。
于是向晚意就像拖着在外面玩野了的狗子一样把我从浑天仪旁边拖了过来,紧接着我们两就要走下高高的专门放置浑天仪的高台了。
由于向晚意个子高了我一大截,我几乎是两条腿被悬空给抬了起来,在面对这好几十级台阶时,我的小心肝还是略略颤了一颤的。
我笑得十分狗腿,慢慢的抚着向晚意揪住我领口的手背,像是给暴躁的小狗顺毛一样:“向大人啊,您这仅仅只是因为走在大街上被人撞了就非说是我要加害于您,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眼看着向晚意的鼻孔渐渐有增大的趋势,我吓得缩了缩脖子,但还是不想输了气势:“咱们儒道本是一家,又何必苦苦相逼呢?说不定只是您最近确实是时运不太好呢?”
“你还敢狡辩!你身为钦天鉴的五官保章正,整日里就琢磨如何害人么?待我二人去面见了京兆府尹,你是加害我也好,亦或是我错怪了你,自将有人定夺!”
向晚意一手提着我的领口,另一只手一撩衣袍就要走下台阶带我走下浑天台,结果被师傅带着极度惊恐的一句“殿下使不得”给惊着了。
凤凰台上凤凰游,浑天台上有浑天仪,还有那几十级的台阶,大约高七八丈吧......
不知道是不是向晚意腿软了,亦或是他不小心被自己的衣袍给绊住了腿脚,我与向晚意竟然一同齐齐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还好我小时候没少挨师傅揍,早就练出了绝佳的反应能力,滚下了台阶不过须臾的时间就紧紧的扒住了旁边的扶手,这才不至于像一个石磙一样咕嘟嘟的滚下了台阶。
是的,我没有滚下台阶。
但是我亲眼目睹着向晚意滚下去了。
很是圆润的滚下去了。
并且每滚下一个台阶,估计是咯到了身上哪个地方,尚晚意还跟着发出了“嗯”“啊”的极其有韵律有节奏的呼声。
听得台下的人一阵目瞪口呆。
我活生生的看着我的师傅,带着一群小侍童,就站在台阶之下,亲眼看着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当朝皇长孙的太傅,翰林院最当红的翰林官编修,向晚意,像一个哈巴狗一样咕噜噜的滚下了七八丈高的台阶。
并且最后以一种极其戏剧性的姿态恰好滚到了师傅的脚边。
奄奄一息。
师傅被他吓得愣了,抬头望着我,我看着他胡子都颤颤巍巍的,我两眼一黑,恨不得干脆晕死过去算了。
不然向晚意起来了闹起来,我这辈子,算是折进去了。
师傅遥遥望着我,声线颤抖:“这可怎么办啊!扶不扶啊!”
我一拍脑袋瓜:“还是扶一下吧,反正讹的也不是您......”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人给扶起来!”就在我抱着阶梯扶手一下下的把头往扶手上撞,想要缓解一下偏头痛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的声音。
我一回头,只见一阵鸦青色的身影从我身旁掠过,身形歪歪斜斜像是走路不稳一样,我还担心他会不会也会跟着摔下阶梯,只见他哀嚎道:
“向兄——!我不知道下边儿是个空心的楼梯啊——向兄——你可要顶住哇——向兄——还愣着作甚——还不快扶起来——向兄我对不起你啊——”
他这一哭喊,我和师傅,还有那四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全部都作石化状。
并且伴随着目瞪口呆。
果然,我在一年前给向晚意卜算的运势,在今天,成功应验。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没什么事,就不要惹我们神棍。
这一天,宫里的人都知道了,那新上任的翰林官,向晚意大人,因为在闹市中被马车冲撞了去找钦天鉴的叶询的麻烦,结果说法没讨到,还被路过的七王爷,玩心大发的给一脚踹下了浑天台,生生的摔得脚踝移位了。
从此,宫里朝外,就更加坐实了我“乌鸦嘴”与“扫把星”的双重身份。
好事者除了暗暗心疼向晚意大人之外,却是没人敢说一句七王爷的不是。
当然向晚意也不敢说什么七王爷的不是,于是就只好新仇旧账一起算,把这火撒到了我的身上。
前脚御医拿着担架来把抱着腿直哼哼的向晚意给抬走,后脚京兆府尹的官差就带着镣铐来了。
就在我暗暗感叹本朝法律甚严,完全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贯彻落实得十分到位的时候,却只见那些个拿着镣铐的官差竟然上前恭恭敬敬的同七王爷见了礼,边抖落着镣铐发出清脆的“叮叮咚咚”的声音边朝我走过来。
直到冰凉又沉重的镣铐被面如猪肝的官差铐上了我白皙瘦小的手腕,我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人不是我伤的,却要抓我啊!
我不服,开始挣扎起来。并朝一旁的七王爷愤愤起来:“七王爷!人又不是我给踹下去的,凭什么抓我?七王爷,这口黑锅您可不能让我背呐!”
我满脸愤慨的看着七王爷,满以为七王爷会豪情万丈的说一句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之类的话把我给放了。
然而,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