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幕,真叫义妁不敢相信。
义妁扔了药箱,扑跪在地面上,哀哀伏尸恸哭。
显然,许善友是被高手抹喉至死,当真是一抹毙命,干净利落,并没有给许善友留下任何反抗的机会。
卧尸的位置,正是位于床沿下,这证明许善友的确卧病在床,是被人揪下来杀害的。
“爹……”
义妁惨烈的哭声终于引来了左邻右舍,一传十,十传百,转眼间,院子里、屋里都围满了村民。一些胆大的跨进屋里,就站在义妁身后陪着。
其中,也包括了义妁的老邻居——张婶和小勇哥母子。
小勇哥道:“这分明就是凶杀,义妁妹妹你别怕,我就去报官,让知县大老爷来处理这事。”
义妁一听这话,立即刹住了哭声。
许友善一向忠厚老实,乐善好施,以致于家徒四璧,断不会有什么新结的仇家,更不可能是为财起意。至于色字头上一把刀,更不可能了,许友善洁身自好,人际关系一清二白。
那为什么会无端招来横祸呢?义妁想来想去,只可能是为了旧仇。是宫里的仇家找来了吗?
义妁浑身发冷,同时心底却窜起一簇仇恨之火在熊熊燃烧着。
如果是这样,更加不能报官了。身份一旦曝露,那就是死有余辜,还会牵连到自己的小命。
因此,义妁立刻转身唤住了就要往外冲的小勇哥。
“别!小勇哥,别去!”
小勇哥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困惑地看着义妁。
义妁缓缓站了起来,水眸楚楚含烟:“小勇哥,你知道我们复县的县老爷是什么样的人,这么多年,他破过一桩案子没有?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我们家徒四壁,拿什么打官司?即使立了案,也一样破不了,倒不如我自己来查这个凶手吧。”
她这话一出,四周围全响起赞同的喁喁私语。
“不知道会不会是那个男人?”张婶犹疑道。
义妁眸光一闪,上前抓住张婶的手臂追问,“张婶,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张婶微微点头:“义妁,你知道我是每天寅时都要起来磨豆浆,然后等天快亮叫醒你勇哥起来做葱油饼,再然后挑担出去卖。今天早上,我就在院子里磨豆浆,看见有一位男子来找你爹。结果,不知怎么的,只听见你爹嚷起来了,似乎吵了架,我正想提早叫你勇哥起来看看,谁知道你爹一扫帚把人给赶出来了。那男人并没有为难你爹,很快就走了。我见你爹没被人欺负,也就此作罢。”
“可如今想来,倒觉得恐怖了……”张婶倒吸了口气,脸上现出沉吟的神情,往更细节的方向回忆:“会不会是那个男人因此怀恨在心,回过头又寻了你爹的仇呢?”
义妁眸色微黯,更加用力地握住了张婶的手臂:“那男子长什么样子?”
张婶这时倒露出赞赏之色:“说到长相,那可真是过目难忘。虽然夜色灰暗,不过那英俊非凡的样子,确实令人过目难忘啊。身材又是伟岸挺拔,穿着亦不凡,像是军官打扮,披着玄色的袍子,冷得像冰山似的,却又很威风……”
在张婶的描绘中,义妁的脑海里莫名浮现出昨夜遇到的那位男子。
对了,义妁将心提了起来,昨夜那男子分明是向自己打探女扁鹊的下落。那肯定就是他找上门来了。
义妁皱眉苦苦回忆,他说他叫什么来着?卫……骁?
义妁咬牙怨怪自己,都是自己太大意了。不知道那个叫卫骁的男子竟包藏祸心。早知道,随便引他一条路,也能将他引开。然后再快点来把养父接走就没事了。谁知道那仇家会来得这么快?
难怪养父从小一再叮嘱自己,复仇之路凶险万分,一定要谨慎再谨慎。都怪自己太大意了。
那卫骁一定就是仇家派来的杀手。
义妁道:“谢谢张婶。我想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所以,也请各位父老乡亲,看在过去多年以来,我们父女俩为乡亲们施药治病的份上,不要把这件事情声张出去,外头要是有人问起,也全推说不知道。衙门问起,亦如是说。只说家父染病身亡即可。拜托各位了。”
义妁向四面各深深鞠了一躬。
“放心吧,不会说出去的。”
“是啊,你们对我们这么好,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都成啊。”
……
村民们都纷纷答允。
义妁很感动,再次施礼道:“多谢乡亲们,还有件事情请各位帮忙。我存了些银两,家父的后事,还请帮忙处理……”
“这事包在我身上。”义妁的话还没说完,小勇哥就拍着胸保证。
张婶亦反拉着义妁的手道:“你放心吧,孩子。有我呢。我来牵个头,村长会帮忙的。你们做了那么多好事,善心自有善报。”
义妁没有回答,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喉底微微哽咽,略感苦涩。
当真是善有善报吗?可为什么当年自己的亲爹娘做了那么多好事,却还是惨遭迫害?
随后,村长过来了,作主把白事张罗了一番。帮忙的村民很多,在村长的分派下各司其职。张婶又叫了几个妇人,把屋子内外冲洗了,将血腥味散去。
小勇哥就去买了棺材,入殓后,又请了和尚过来超度,体体面面的给许善友办了丧事。
白事办完,义妁回到县城上的无空医馆,穿过小院子,入得大厅,恍然看见了一个略微熟悉的伟岸背影,她连忙将身形一闪,避于门后,微微探出头去。
那人一说话,义妁更加确定了这就是那天晚上借以掩护的男子,同时,应该也是杀了义父的凶手,只是他为什么又找来这里,难不成真的是要赶尽杀绝,斩草除根吗?
“郑大夫,本官乃是宫中卫尉卫骁。只因王太后身患怪病,太医们束手无策。当今陛下听说河东出了一位女扁鹊,医术高明,特来拜访,请她到长安去,入宫替王太后治病。倘若治好太后的病,还怕没有奖赏?若想留在宫中当医女,亦无不可。听说女扁鹊 是郑大夫的高徒,还请郑大人传唤出来,好速速上长安,解燃眉之急。若是女扁鹊不得空,那请郑大夫去长安亦可。身为师父,岂非医术更加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