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诗蕴果然是个戏精。
她照着义妁的交待,在卫骁面前痛哭了一场,在“百般不情愿”之下,终于让卫骁把人领走了。
郑无空三番两次要说出真相,都被郑诗蕴和义妁拿话岔开了。
待卫骁和郑诗蕴离开后,郑无空第一次对义妁发怒了。
“妁儿,你老实交待,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蕴儿她的确喜欢沽名钓誉,平日里就爱嫉妒争斗,平地起浪的闹一闹。但也就是小孩子气,你犯不着往死里整她啊。”
“哼,到底是谁往死里整谁?我拿她当亲姐妹,可一次又一次,她做的事情,可是比狼都狠。”义妁说着,就把那夜在凝香阁的事都给郑无空说了。
“她这一招,不仅害了我,也害了燕语。燕语虽然是凝香阁的女子,可却是一个侠义女子,多少次天灾祸乱,她不曾拿出体己钱赈过灾?她就能这样下得去手。”
郑无空幽然长叹:“诶,蕴儿这孩子,也太不争气了。我竟不知这事,倒是错怪你了。”
义妁跟着轻轻叹道:“师父待我原是极好。多少次你都愿意相信我。你与我养父情同兄弟,又都是大夫,志趣相同,这才愿意让我投在你门下。这些年,师父待我也算公正。可是,我和师姐已经长大了,终不能一直躲在你的羽翼之下,迟早是要出去闯闯的。师姐心比天高,就算没有这次机会,难道今后师父就能捆得住她吗?纵然我给她这次机会是有报仇之意,但若是她争气,能闯得出去,倒是一个天赐良机了。”
郑无空无奈地摇了摇头:“就怕是她蠢,反倒是自寻死路。可你呢?不是要进宫为亲生爹娘报仇,为何改变了主意?反倒让蕴儿替你去。”
义妁道:“师父,今日索性跟你交了底吧。你方才也知晓了,养父已仙逝了。凶手是谁,你我心底有数。养父之死,让我明白,进宫报仇有多么凶险。他们能找到这里来,杀死养父,就必定会找到我,斩草除根,以除后患。我还需要再看看情况,不弄个十拿九稳,有人护庇,我断不会贸然进宫。或者是……”
义妁沉吟着,咬着唇,欲言又止。
郑无空冷笑:“你倒是解了危机,可又让蕴儿冒了险。这孩子那般蠢,凭她的医术和性格,怎么能在皇宫大内活过三日呢?”
“哼,”义妁摇头冷诮,“师父啊,那你可真是不了解你侄女了。正是她这样的性子,才能在皇宫里混得好呢。”
“好,”郑无空敛神正色,凝视着义妁,“好妁儿,为师说不过你。但他日,你终久是要进宫去的。到了宫里,你要尽力护她周全,才是不枉师姐妹一场。”
义妁微微莞尔:“果然还是亲叔侄亲。不过,师父,我方才已经说过了,我们长大了,不仅想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也该学会自己负责自己了。看在师姐妹情份,我答应还她三条命,护她三次。若超过了这三次,她要再害我,那我可就不依了。”
郑无空想了想,也只得点头:“也罢。如此,也算是你有良心了。希望她能改了就罢。”
过不了多久,河东郡瘟疫爆发。
放眼望去,满目疮痍,四处皆有患者,每天都有人死亡。河东郡的大夫们根本不够用。眼看着瘟疫蔓延,甚至有波及邻郡之危,汉天子亦着急了。
长安未央宫正殿宣室,汉天子刘彻身着龙袍,头戴十二旈白玉珠冕冠,于龙椅上正襟危坐。
刘彻生得龙凤之姿,正当壮年,龙嗓恢弘朗朗,威严十足。
“河东郡瘟疫既然已经到了控制不住的局面,朕为了大局计,不能再让大汉百姓坐以待毙,只能牺牲小我,成全大我,将河东郡所有染上瘟疫的病患圈禁起来,以火烧之。其衣物日常用具,尽皆毁去。方才能永绝后患。此虽残忍,朕却不得不忍痛而为之。待朕祭天祈神,令瘟疫早除吧。”
于是,一道圣旨颁下,整个河东郡更加恐慌了。当真是闹得老百姓鸡飞狗跳,人心惶惶。但凡有一丝生机,谁愿意被圈禁起来,活活烧死。
因此,河东郡除了瘟疫的恐慌之外,还多加了官兵与百姓的追逐冲突。每天死的人更多了。
郑无空总是坐镇医馆,轻易不出门,但此时面对大瘟疫,他也把淡泊放下,早就带着玉奴也投身到医治患者的队伍中去了,此时能多救一个就是一个。
可此时,不知为何,义妁却把自己紧锁在药房之内,不停地配药、碾药、制药粉、包装。
辛夷、胡荽子、车前子、竹三七、羌活、木槿子、柽柳等等中药材的味道弥漫在一起,让义妁沉溺于其中,不能自拔。
她有一种天然对于医药的痴迷,是任何道理都无法解释的。
待汉天子的圣旨颁下之后,义妁精神陡然为之一振,灵眸闪亮如星,她对自己呢喃了一句:“义妁,你的时机终于到了。”
而后,她一个娇弱女子,带着自己配制的数百麻袋药粉,雇了马车载着,直接押送到郡太守何锟的府上。
何锟一脸迷茫:“你这是……”
“大人,”义妁施礼后,自信满满道,“这是解除河东郡瘟疫的良方。待发放给患者,只需一连服用七天,包管药到疫除。”
“哈哈哈,”何锟仰天大笑,满目鄙夷,“你一个小丫头,会有这等本事?那女扁鹊的师父郑无空尚且不敢说这样的大话,你如何敢口出狂言?如今陛下颁下圣旨,要在一个月内除掉带疫患者,你速速离去,不要耽误衙门办事,就不再追究于你。”
义妁冷笑:“大人真是糊涂。难道衣裳裂了道小缝,就要尽皆毁去?难道地板破了块砖,就要把整座房屋推倒?若能缝补替换,何必劳民伤财?何必草菅人命?”
“大胆!”何锟一拍惊堂木,“这是陛下的圣旨,并非本官的主意。你这是在说谁劳民伤财?在说谁草菅人命呢?你这犯的可是欺君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