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一蓝一黑两个身影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入刑房。
着蓝色朝服的是大理寺少卿周常安,他的朝服上面以银丝绣着鹤羽,针法用的蜀绣,纤毫毕现,羽尾轻薄似要从衣服上飘落下来,脚下同样蹬着白底黑面的朝靴,靴面上用银线绣着四指利爪,气势凛然,不知是以什么动物做的原型。
周常安还不到四十,身姿挺拔,整个人偏瘦却并不羸弱,一双眼眸锐利如鹰阜,绷着脸不苟言笑,下巴处留着一绺山羊须,看上去极为正气凛然。
苏时寒还穿着刚刚那身墨色朝服,只是左边脸颊多了一条细小的口子,破坏了那张俊美无暇的脸,平添两分阴戾,和周常安相比,他更像是须臾间就断人生死的冷面阎王。
“属下拜见周大人、苏大人!”
两个狱卒拱手行礼,周常安径直走到主审桌前坐下,外面的人搬了一张椅子进来让苏时寒坐到旁边。
“大人,属下刚刚正在例行搜身,还没搜完,现在是不是……”其中一个狱卒主动汇报进度,正要请示要不要继续,周常安抬手制止:“不必再搜,本官心里有数。”
“是!”
两个狱卒退到一边站好,周常安将目光投到苏问春身上。
他的眸光锐利,像刀一样要一寸寸剥开苏问春的皮肉一探究竟,苏问春痛得脑袋空白,却执拗的努力睁大眼睛和周常安对视。
苏家没有叛国,她也不是乱臣贼子,她坦荡磊落,没有什么好躲闪回避的。
啪!
火盆里的炭火烧得炸开,溅起几粒火星。
周常安轻轻扯了下唇开始审问:“堂下何人?”
“苏问春。”
“何许人氏?”
“远烽郡郡守苏忠国次女。”
“既是郡守之女,为何无故只身入京?”
“并非无故。”
苏问春低声说,浑身被盐水浸透,疼痛一波接一波延绵不绝的袭来,只说了这么几句话就耗费了她大量的体力,回忆起两个月前血腥残暴的画面,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幽冥之战落败,我父苏忠国率郡中守军全力抵抗、浴血厮杀七天七夜,最终战死于城楼之下,远烽郡失守,郡守府五十八口皆被残杀,只有我一人苟活逃入皇城,求陛下为幽冥之战八万亡灵做主!”
“你说你爹战死了?”
周常安问,声音很平静,苏问春没有说话的力气,艰难的点点头,因为太过气愤,身体在轻微的颤抖,捆绑着她的铁链发出细微的声响,似有亡灵一路随她来此在低声呜咽。
然而下一刻苏问春却听见周常安漠然的声音:“可朝廷收到的八百里急报上说,远烽郡失守,乃郡守苏忠国勾结外贼,主动打开城门迎敌入城所致。”
“胡说八道!”
苏问春气得浑身的血都在逆流,她恨不得能立刻挣脱铁链,揪住周常安的衣领大声反驳:我爹没有勾结外贼,我爹绝不可能叛国!我爹他……
“远烽郡虽然失守,镇边将军路啸廷手上还有七万兵马,若是如你所说,苏郡守守不住远烽郡,为何不与路将军一起退守淮山?”
一直安安静静坐在旁边的苏时寒突然开口,苏问春的思绪戛然而止,喉咙哽得生疼,只听见他凉薄如冰的追问:“就算苏郡守意外战死,路将军为何不派人夺回他的尸身?”
苏时寒从来不知道,一个人说话可以这么狠,狠到不用一刀一剑,便能捅穿人的心脏,搅成血泥!
刑房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苏问春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