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六娘微微挑挑眉,捧着姜枣茶咕嘟咕嘟喝了一气,汤水沾着胃,瞬间就炸起一片火热,让她浑身说不出的舒畅。
她长长喟叹口气,笑着道:“大娘厨艺好的话真不是虚的,光是一碗姜枣茶都比别人拿捏的好,让我这个不喜欢姜味的都浑身舒泰。”
“哈哈,你这嘴巴真甜,抓紧尝尝面条和米粥。大娘活这么大把年纪了,敢跟你这么说,厨艺好不好得看家常饭菜做得咋样,就是熬个粥、下个面、蒸个米饭、馒头的,都能甩别人一条街!这都是一顿一顿饭熬出来的本事,”张大娘不遗余力地夸着自己,眼巴巴地瞧着桑六娘吃饭。
桑六娘确实饿了一天多了,现在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除了流血多有些微的感冒外,她更多是饿得。她端过米粥先用勺子一点点地喝着,哪怕饿得很,她依旧不疾不徐的。
纵然她是个庞然大物,可在张大娘眼里也体味出一股沁人心脾让人有一瞬间仰望的优雅。
吃过饭后,她精神好了许多,从袖带里掏出一两银子,“大娘,这是我一个月的伙食费。我的饭量您也看见了,算不得少。我在家里是老幺,爹娘和哥哥们很疼我,在吃食上从来没亏待过我。这次让我带这么多嫁妆,也是怕庞家负担不起。
我要求也不多,饭菜要好吃,营养跟得上,每天一个鸡蛋,两顿荤腥,隔三差五吃个排骨、鸡肉、鱼肉的。平时还少不了零嘴消磨时间。”
张大娘握着银子的手有些微颤,心早就跟随着桑六娘的话转了好几圈,哪怕按照其要求,她也有不少油水可捞,再不济多做点,孙子们的份都出来了!
她连连点头,“阿杰家的,你放心,大娘省得。大娘可不是黑心货,为了多赚银子就克扣你的吃食,不然这跟杀鸡取卵有啥区别?大娘绝对将你当成亲闺女对待,保管你吃饭十天不带重样的!”
桑六娘笑着说:“这次我能够讨要回嫁妆,全仗着张大哥出力,您是他的娘,我自然是信您的。”
张大娘一听,胸脯忍不住挺了挺,脸笑成了菊花,“你张大哥做的是分内的事,当不得你夸。”
俩人又说了两句话,张大娘留了壶凉白开,又打了一盆清水,便识趣地端着碗筷离开了。
桑六娘费劲地起身将门栓好,微微抿唇,走到刷红漆的箱子前打开,从一众面料舒服柔软的衣服下寻到了一个不小的棕色木箱子,里面是三哥特意给她配置的药,为了方便她服用,都做成了药丸或者粉末,各个剂量还不小,每次她回娘家的时候,他都会再备上一份。
这里面不仅有着各种治疗伤寒、腹泻、外伤、筋骨拉伤、内痛、解毒等常用特效药,还有些自保的蒙汗药、软骨散、痒痒粉等奇葩物,妹奴三哥更不忘了放上毒死人不留痕迹的几种毒宝。
也有着她要求的美容养颜兼排毒的倾城!
只可惜,上一世外面千金难求的好药,都成为庞旭杰实现野心、讨好小青梅的一大法宝。
她寻出金疮药、治疗伤寒的感康、补气血的补血丸以及一瓶药酒,走到梳妆台前,望着塞满镜子的自己,眼里还带着股不真切的恍惚。
里面的女子真是胖,脸上的肉几乎将五官给遮盖住,下巴更是一叠垒一叠,身上也是肥肉猖獗,脸上还有庞家俩女人拳打脚踢的青紫印记,真的如同在地里滚了一圈的猪似的,莫名染了层可笑的凄凉。但是她很清楚上一世被庞家磋磨渐瘦的自己其实也是个罕见的美人儿,小青梅怕她勾住了庞旭杰的心,自此后非但不克扣她的吃食,反而大鱼大肉地供给,再度将她养得油光满面的胖。
当然那时候庞旭杰已经旅帅了,月例提高,还揽入了些生财的家业,并不将这样的吃食放在眼里。飙升的体重,让所有人以为她日子过得不错。
桑六娘微抿着唇,沾着清水仔细清理了下自己,将感康和补血丸用凉白开冲服,然后把金疮药涂抹到血口上。额头上清凉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又舒服地喟叹口气,眉眼弯弯地继续望着镜子里的自个儿,手上却沾上药酒一点点将脸上的青肿给慢慢推开。
三哥知道过度肥胖是有害健康的,所以特意给她配备了倾城。此刻的她是胖,但皮肤白皙滑嫩,并没有其他胖子油光、易出汗、有体味。
不过呢,浑身的肥肉是个累赘,她做什么都不方便。再说她也是女孩儿,有着爱美的天性,只是前世被爹娘和哥哥宠爱的没有自制力,控制不住自己的口腹之欲,才养成如此夸张的模样。
她紧抿着唇,这一世她要认认真真地过日子,那么首先从自个儿开始,心里有了诸多的打算,比如她要减肥,要同庞旭杰和离,要将欺辱自己的庞家人斗得灰头土脸,要给被自个儿自私独霸了那么多年还打光棍的五个哥哥寻贴心的人儿,嗯,她也要给自己寻个良缘。
日子还是光明的,一切错误都还在可控的范围内。
桑六娘将药收回箱子,找了一块雨布铺在地面上,寻了个小褥子垫上,自己席地而坐冥想了一刻钟,然后缓缓地做了几个简单动作,可对于此刻的她做起来颇为费劲,动弹几下浑身就冒着虚汗。她咬着牙坚持,这是皇宫里不外传的养生操,是庞旭杰通过她从三哥那里骗过来,送给皇上讨好皇后的。
养生操的效果显著,减肥塑形一度让皇后摆脱了产后肥胖,是以庞家女人们那段时间频频被皇后召见,一时间在京都风光无限。
她咬着牙坚持了半个时辰,浑身都冒着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般。她勉强用清水将自个儿打理了一遍,换了一套衣服,这才躺在床上努力地睁大眼睛不让困顿吞噬自己。
她害怕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毕竟重生这事太匪夷所思了。可身体到底太过疲惫,她不甘地沉沉睡了过去。
屋外的雨渐渐小了下来,她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晨,梦里纷杂得紧,几个哥哥惨死的模样和庞家小人得志的嘴脸,让她愤恨无处宣泄,竟是气醒了。她瞧着昏暗中被塞得满档的小屋,心是从来没有过的踏实,抓着薄毯子,呼吸着从窗户缝隙里吹进来冷湿的空气,她整个人都有种莫名的振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