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当真?”被许琳琅连番说辞刺激神经,长孙珏一脸不可思议地反问,他以为许琳琅不大可能如此轻易地放过他。
事实却让他十分意外,许琳琅真的是很认真地想要放过他,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地点了点头,而且还十分配合地坐到了月牙凳上,摆出一副等着长孙珏喂桂花糕的姿势。
见此情形,长孙珏点点头说了句:“好吧,”然后就准备喊人去御膳房取桂花糕。
谁知,许琳琅却抢先一步问道:“皇上的袖子里不就有一块儿桂花糕吗?何必舍近求远?”说着,许琳琅站起身走向长孙珏,看起来是准备看看对方的衣袖里到底有没有桂花糕?
这让长孙珏猛地一惊,不错,他的衣袖里的确有一块儿桂花糕,可是那是他准备与许琳琅一起回忆过去时给许琳琅吃的。
换句话说,他想趁着许琳琅毫无察觉的时候骗她吃下那块儿桂花糕,然后毒死她。
可是如今既然不能杀许琳琅,当然这桂花糕也就不能给对方吃,但要如何才能转移许琳琅的注意力呢?
说时迟那时快,许琳琅已经来到长孙珏面前,在此之前她并未料到长孙珏会带着桂花糕来见她。
只是刚才对方一怒之下甩了衣袖才让她看到里面有桂花糕的粉末洒出来,再加上后面又猜到长孙珏想要杀她灭口。
两下一对照,那桂花糕是用来干什么的,许琳琅就是用脚丫子想想也知道。
可是她素来讨厌浪费,就算是毒药也得药尽其用,决不会暴殄天物。
于是,许琳琅步步紧逼,长孙珏彻底发怒了,一把掐住许琳琅的脖子喝道:“你不要欺人太甚,朕原本并不打算现在杀了你,但若是你自己嫌命太长,屡屡触及朕的逆鳞,朕就算现在把你杀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此言一出,许琳琅非但不惧反而笑了,她已经看见长孙珏脸色通红,这是怒不可遏的表现。
接着,许琳琅用尽力气掏出一方手帕沾着眼角,好像在擦眼泪。
与此此时,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四目相对处暗流涌动。
忽然,长孙珏猛地松手,紧接着吐出一口黑血,他想到什么,抬起头看向许琳琅说道:“你竟然敢给朕下毒!”
“你和你的那些女人整天忙着阴谋算计,我也不能闲着——摆弄摆弄奇门遁甲,再研究研究毒药。” 许琳琅摸了摸被长孙珏掐的乌紫的脖子,缓缓说道。
“你——”长孙珏又急又气,可是他却不敢动用内功,因为他并不知道许琳琅给他下的是什么毒?
看出长孙珏的忌惮,许琳琅微微一笑说道:“本来还想着继续帮你坐稳江山,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准备杀驴卸磨,如今我已经尝到了你们阴谋算计的滋味,你们是不是也应该尝一尝我新研制的尘惑之毒的滋味,这样才算公平啊。”
此时的长孙珏再无刚才那般霸气外露,他只觉得他完全看不透眼前的女子,就像现在他根本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给他下的毒?
这样的局势倒是在许琳琅的预料之中,她缓缓走近长孙珏说道:“我研制尘惑之毒本来是准备用来惩罚那些负心之人,没想到竟然先给皇上用上了,所谓尘惑其实就是红尘之惑的意思,这些负心之人既然负心必定是经历过与爱人的喜、怒,以及负心初期的恐惧和末期的释然。”
尘惑之毒?
长孙珏微微一怔,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毒药,也就是说要想找到解药必须在许琳琅身上下功夫,可是现在——
长孙珏正想着,就听对方气定神闲地说道:“皇上走进这间屋子,闻到那股故纸味,然后又经过恐惧、窃喜、愤怒以及最后的释然之后便已经身中其毒,只不过,尘惑与其他毒药不同,它既然是用来惩罚负心之人的,必然会由被弃的女子引发其毒性——”
“所以你刚才挥动了那方手帕,如果朕所料不错,那手帕上一定就是引发尘惑的引子!”
事到如今,长孙珏若是再猜不出许琳琅下毒的方法,他可真是要愧对他“千机修罗”的称号了。
“的确如此!”许琳琅没有丝毫否认,她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男子,眸底是深不见底的失望。
这个男人是第一个说要给她一世安稳的男人,也是第一个带着她领略万丈红尘的男子。
虽然他(她)们之间因为阴错阳差并无夫妻之实,可是曾经经历的喜怒哀乐已经成为她生命的一部分,没想到百转千回之后,结果却是如此寒冷刺骨。
若不是她本能地有所警觉,再加上会些奇门遁甲之术,她怕是会像其他被男人抛弃的女人一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看来一世安稳太奢侈,她还是自己给自己比较稳妥!
许琳琅擦去眼角唯一一颗泪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些东西坏了必须扔掉,有些人变了必须离开!
恰在此时,就听长孙珏一字一顿地问道:“你究竟想要干什么?”言语之中再无刚开始时的冷冽与犀利,倒像是温柔许多。
“放我离开!”许琳琅凤眸高抬,沉沉说道。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杀了我,然后再杀了外面的楚若兰,凭你的本事应该不难办到!”长孙珏一脸疑惑,看来他直到现在也不了解许琳琅。
“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是能洗刷我身上的冤屈,还是能让天下百姓知道我不是蛇蝎毒后?”许琳琅反问道。
屋子里一阵沉默,长孙珏很清楚许琳琅说的是对的。
如果许琳琅这个时候杀了他和楚若兰除了再背负一条行刺皇帝,谋杀贵妃的罪名之外对其本身并没有任何好处。
所谓覆水难收,全昭南的人都已经认定是许琳琅毒杀了司马靖,就算是许琳琅杀了他和楚若兰也不会改变现实分毫。
除非有人肯还她一个公道,可惜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不再理会长孙珏的沉默,许琳琅朗朗说道:“没有人肯还我一个公道,并不代表这个公道我就不能自己要回来,你们说我是蛇蝎毒后,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蛇蝎毒后!”说着,许琳琅就准备离开屋子。
她已经想好了,屋外没有人但却有很多尸体。
混在那些尸体中间被抬出宫扔到乱坟岗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只要长孙珏不添乱她就可以依此行事。
好在,现在这样的情形,他就是想添乱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谁知,许琳琅刚刚转身,就听长孙珏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当真要离开?朕说过会给你一世安稳,你只要——”
“一世安稳太奢侈,我还是自己给自己比较稳妥,至于平冤昭雪,我也会一并给自己,从今往后,只要是我想要的必不会再奢望任何人给我,我要自己去拿来!”说罢,许琳琅径直走向门口。
“琳琅——”长孙珏用尽力气大喊。
他觉得这一次舍车保帅似乎错了,许琳琅怎么看都不像是被舍的车,反而更像归山的老虎。
从前她沉静似水,不与人争,即使在千钧一发的时候也是风轻云淡,他以为她性子柔弱,如今看来,竟然是他看错了人!
长孙珏怎么想的,许琳琅再也不想知道,但对方那一声大喊,还是让她停了下来。
她缓缓转过身,一动不动地看着五步开外的男子,淡淡地说道:“我若安好,三日后皇上身上的毒定会解掉,否则的话,我不介意皇上给我陪葬!”
听出话里的决然,长孙珏“噌”地坐到圆凳上,捂住胸口。
看着那抹雪白的身影越走越远,他知道他是彻底失去许琳琅了。
从此以后,他若与她再见,绝对不是路人,而是敌人!
户外的风寒冷而犀利,躺在运送尸体的板车上,许琳琅凤眸微睁,盯着那漆色如墨的宫廷,暗暗发下毒誓:从此以后,我若安好,尔等便永无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