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光芒初绽（下）

　　“臣女发现林美人体质偏虚，尤其是在怀上孩子之后更应该悉心养着。若说平时林美人绑了自己在跳河自尽，我是信的，因为那时候她力气足，能拉动绳结。”

　　说着，她语气一转，陡然快速而凌厉起来。

　　“林美人胎象不稳也没有多大力气，她是怎么绑了自己和早已经被掐死的张侍卫，又跟他一起殉情的？”

　　楚美人娇哼一声，“你怎么知晓张侍卫是被掐死的，而不是心甘情愿跟着林美人一同跳下去的？”

　　云曦染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只见她微微一笑，有条不紊的继续分析着。

　　“林美人的手腕间有着强烈挣扎之后留下的红痕，证明她是被人硬绑起来的，她的尸体皮肤湿冷，有一点黏稠感，口鼻中含有少量白沫，这证明她是活活淹死的。而张侍卫脖颈间有一圈青紫掐痕，尸体并未有林美人的那些个症状，反而双手双脚被泡的发白，所以如此分析下来，张侍卫是被人掐死之后同活的林美人一起被扔进了湖里。”

　　她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躲在某位嫔妃后面瑟瑟发抖的女官，继续道。

　　“莫霜的话里有真有假，真的是她确实看到了所谓的林美人与张侍卫在一起纠缠，假的便是她根本没有去小厨房，因为她身上根本没有沾染上厨房里应有的油烟之味。”

　　得到皇帝的暗示，孙儒牧快步走出御花园，片刻后走回来，点头道：“莫霜的衣服上，确实如郡主所说，并没有油烟之气。”

　　“莫霜看到的只是一个长相、背影、身材，都与林美人相似的宫女，怕是那人与张侍卫故意在林美人的院子里拉拉扯扯，莫霜便去幕后主使那里汇报情况，之后以私通的罪名吓唬林美人，将她与弃子张侍卫绑起来扔入湖底。”

　　在座的人都倒抽一口冷气，不知为的是她这一番细心的观察，还是为她第一个站起来反驳皇帝命令的勇气感到震惊。

　　话音未落，云曦染快步上前，跪在地上朗声道：“皇上，林美人并非是殉情，而是惨遭横祸被人一尸两命抛入湖中，这是赤、裸裸的谋杀！”

　　铿锵有力的声音响彻，如同平地惊雷一般在众人心间泛起轩然大、波！

　　这一番头头是道的精密分析说完，在场所有人都对那个常常沦为百姓茶余饭后笑柄的云王府三小姐大为改观。

　　这个站在场中央，光华耀人、镇定有余，分析事物起来细致有序的女人，当真是那个一直追着煜王轩辕澈满大街小巷到处跑的痴傻儿？

　　说了一番激动的话后，云曦染面色微微发红，更是像那染了层薄薄的脂粉一般，看起来越发俏丽可人。

　　轩辕澈若是说之前看见她深陷命案之中的那番说辞是为了保命，而他也并未真正把这个一向蠢笨的女人放在眼里。

　　那么此刻的轩辕澈便是真的被场中央站着的那淡然自若的女子，深深给震撼到了。

　　他眸底一闪而逝的的惊愕，丝毫不比在场的众人要少。

　　他知道云曦染自从被一棒子打醒了之后，口齿伶俐、变得厉害的了，但他从未想到她的观察力竟是这般的敏锐，一般人注意不到的小细节她都给注意到了。

　　不是没有发现她对这个林美人的同情之感，只是轩辕澈自己都快忘了，有心，是一种什么感觉。

　　无论是同情，还是怜惜，自从生母去世之后，那些个在他看来跟儿女情长所挂钩的一切情绪都烟消云散掉。

　　他一向清冷无波的湛湛星眸，在触及到跪在那龙椅之下的女人身上时，停留了颇久。

　　云曦染背脊挺得笔直，坚定又睿智的光芒绽耀在她眼底，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淡定自若的气质。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定在云曦染的身上，偏偏她一点紧张的模样都没有，反而在轩辕澈的视线转到她身上时，状似不经意的对着他眨了眨眼。

　　怎么样，你这个未婚妻没给你丢脸吧？

　　云曦染晃荡着一口小白牙，笑容嘚瑟。他之前还担心自己给他丢脸，丢什么脸？她堂堂法医遇见这么个简单的死案，虽说这是在现代最基本的案子，但是现在是古代啊。

　　还不是随随便便说一番推理的话，就把这群人给唬住了？

　　这么一想，她就更嘚瑟了，眼底似是燃烧了一团亮又小的火焰，蕴着只有轩辕澈看懂了的情绪。

　　我没给你丢脸！

　　轩辕澈垂眸，掩去其中万千思绪。然而唇角却不受控制的扬起一个美好的弧度，正好被那片垂眸覆下来的阴影给遮住了。

　　这女人，是在向他报复之前损她的话？

　　再次抬眸间，又收起了那一瞬间的动容，轩辕澈的目光在宴席上转了一圈，发现他是很想反驳云曦染刚才的暗示眼神。

　　但他不得不承认，这满园子坐着的莺莺燕燕，竟无一人比跪在地上的她更为耀眼。

　　皇后却抿了口茶，冷淡的目光陡然一厉，慑人的威亚扑面向云曦染而来。

　　“就算这样，也不能确定林美人肚子里孩子的清白。”她淡淡的语气，像是在讨论今天天气好不好一般，完全不像是在决定一个孩童即将降临还是死去最终结果。

　　云曦染瞪大了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皇后娘娘，既然林美人是被人故意害死的，张侍卫自然与林美人没有关系了呀！”

　　熙妃掩唇一笑，“郡主，就算林妹妹是清白的，可是这个孩子……”说着，她惋惜的叹了口气。

　　“林妹妹已经死了，这个孩子就算是皇上的骨肉，可要怎么把他生下来？”

　　听了云曦染的一番分析之后，盛怒之下的轩辕瀚也开始觉得，这件事情他确实疏忽了很多漏洞。

　　一夕疼宠过的妃子骤然死去，更不用说她还怀着自己的孩子了。轩辕瀚的心情又难过又复杂，然而表现在脸上的，只是阴沉如水一般的深不可测。

　　皇家一向最注重子嗣，所以此刻他没有第一时间去吩咐人调查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而是转头面向一旁的官家席位。

　　“刘太医，你可有法子救下朕的皇儿？”

　　被点名的刘太医颤颤巍巍的出列，他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臣……臣无能。”

　　就在轩辕瀚又将暴走的时候，云曦染突然开口：“臣女有一法子可救下皇上的皇儿！”

　　这话一落，又是惊起一片唏嘘声。

　　“她不会是又傻了吧，人家太医都没有法子了，偏偏她还自告奋勇的往上撞？”

　　“可不是嘛，估计是一时得意，忘了自己有几个脑袋了。”

　　“且看她能得意到几时。”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都是挤兑她的话。

　　轩辕澈也是眉头猛地一皱，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却是生疑。

　　难道……云曦染当真会那妙手回春之术？

　　皇帝何尝不知自己这个外甥女的本事，她只是一朝好了脑袋，而不是变得精通医理！

　　轩辕瀚皱眉，沉声道：“曦儿，你……”

　　云曦染抢先一步，神情十分认真。“皇上，这会已经耽误了许久，恐怕林美人腹中胎儿会窒息而亡，臣女知道皇上心中顾虑，但此时还请皇上信臣女一次，臣女定当不负所托！”

　　云曦染说完话，那些看云曦染不爽的人顿时乐了。皇上都要拒绝她、留给她一条活路了，她偏偏要一头往死路上闯。

　　轩辕瀚终是一叹，便点了点头。

　　心里想着却是便死马当活马医，他且看看，自己宠着的曦儿，能给他多大的惊喜？

　　云曦染吩咐底下人准备好了滚烫的开水、刀具以及剪刀之类的手术必需品，在一群好奇的视线当中，她淡然自若的用热水净了手，拿起被热水煮沸过的临时手术刀——锋利的匕首，对着林美人肿胀的肚子比划了几下。

　　就在众人面露惊疑之时，云曦染面不改色的一刀划开林美人的子宫，熟练又快速的从血淋淋的子宫里取出了婴孩。

　　“啊——”

　　有的官家小姐看着这血腥的一幕，直接控制不住的尖叫出声。

　　一声过后还有另外的一声，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惊呼声都响彻夜空。有的人直接吓得，手中的杯盏都给扔了。

　　熙妃吓得花容失色，快速绕过想要先她之前躲进皇帝臂膀中的楚美人，不着痕迹的瞪视她一眼，委屈又害怕的道：“皇上，好可怕呀——”

　　轩辕瀚也是惊诧的不行，但美人娇躯在怀，他也强行压下了胸口间翻滚的那抹恶心，柔声安慰了熙妃一番。

　　“哼……”没能得逞的楚美人愤愤的揪了揪锦帕，正对上熙妃那苍白但是掩不住得意的脸，更是气的几乎要冲上去扇她一巴掌。

　　这个贱人就知道和自己争宠！

　　云曦染接过呆立成石块的宫女手中的盆，将手中的婴孩倒提起来，大掌丝毫不客气的拍打着那婴儿沾血的小屁股，“啪啪啪”作响。

　　“哇——”婴孩扁着嘴，嚎啕大哭。

　　云曦染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一直担心着婴儿在孕妇肚子里憋久了会窒息死亡，没想到这是个命大的，都过了这么久还活着，也不枉她费心为他母亲伸冤。

　　在温暖的热水里清洗干净的婴儿被包裹进柔软的锦被里头，宫女从云曦染手中接过，掀开那锦被一角一看，顿时喜上眉梢。

　　“恭喜皇上，喜得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