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孝

　　“二婶婶这话说得可不对。”言楚浅浅一笑，“若真是家中困难，周济一二，也无不可。可若是奢靡成性，不思进取，便是再小的窟窿，我也不会填。”

　　“混账，你这是与长辈说话的态度吗？”吴佩妤沉声喝道，吓得苏雯整个躲在言楚背后。

　　“武康王府有多恨咱们苏家，想来娘亲也清楚。女儿能嫁过去，已是父王与母妃重情重义。这两年，帮着家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还望娘亲别做那等贪得无厌的小人，叫女儿在武康王府更抬不起头来。”

　　“孽畜！你敢说为娘是小人？以前是怎么教你的？先生教的礼仪，让你读的书，都扔井底了不成？”

　　“先生只教过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却从没听过不稼不穑、不狩不猎而素飧的道理。”言楚大概猜到为什么当初方绾绾极力劝助，苏窈依然义无反顾嫁给乔子缙的原因，有这样的家人洗脑，只怕她嫁过去没多久，便要因奉孝娘家而遭到武康王妃更深的厌恶，即便有乔子缙护着，日子也决计好不到哪里去。

　　“你......”吴佩妤没想到向来乖顺的女儿今日竟敢如此顶撞，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便是苏雯也暗暗吃惊，她甚至想过自己说出真相之后，反被三姐姐劝导不能对长辈兄姐无礼，不要过分揣测误会了他们。

　　没成想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倒着实解气。

　　“不孝女！”

　　“忠言逆耳，若是娘亲希望苏家能够继续走下去，便该督促几位兄长上进争先，而非成日里玩乐。毕竟今时不同往日，苏家再无家底供他们挥霍。”

　　“好一个‘今时不同往日’，你如今成了皇亲，当了贵人，便瞧不起我们这些穷亲戚，觉得我们拖累了？既如此，你今儿又何必回来？赶紧着离去，别叫贱地脏了夫人的鞋。”吴佩妤冷笑。

　　“既娘亲如此说，窈儿便先告辞了。”言楚略福了福身子，转身对苏雯笑道：“哪日有空了，我再来瞧你。”

　　说罢，径直走了出去，也不管她们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到了前面院子，见乔子缙被他们拉着玩骰子，快两步上前，拉过乔子缙：“做什么呢？不学好。”

　　“三妹妹这话怎么说的？常言道小赌怡情，不过闲来无事打发打发时辰罢了。”苏秦盛道，言楚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却觉得乔子缙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仔细一看，才发现无论是腰间的玉佩，还是扇子上的扇坠。但凡值钱些的物件，一个不剩，当即气不打一处来，冲着苏秦盛几个道：“东西呢，交出来。”

　　“愿赌服输，窈儿，你想耍赖不成。”

　　“愿赌服输？你们几人做局欺负一个不擅此道的人，已违了公平，还好意思说什么愿赌服输？”

　　“空口无凭，三妹妹可不能随意冤枉人。”苏秦绘冷了眉眼，似乎打算以此震慑言楚。

　　言楚反而是笑了：“既如此，几位哥哥敢不敢与我再赌一句，不赌别的，只比大小。哥哥们输了，便将子缙的东西悉数还来。若是赢了，我自差人去王府取一万两白银。”

　　苏秦盛兄弟对视一眼，开始还以为这小丫头转了性，胳膊肘朝外拐。却没想嫁出去没几日，竟学得聪明了。

　　他们看着苏窈长大，哪里不知她几斤几两，赌钱的事，苏窈是半点不懂的，当即同意。双方还有模有样的立了字据，盖了手印。

　　而后一人一个骰盅，三个骰子。

　　言楚日常玩的，五个骰子、七个骰子、甚至十个也有。这点子自然算不得什么，随意摇了三个六出来，自然是赢了对方的“四五五”。

　　苏秦盛脸色一变，捉住了言楚要拿东西的手：“这把不算，再来。”

　　“愿赌服输，哥哥可莫要耍赖。”

　　“你......！”苏秦盛略一用力，自己手腕反而一疼——乔子缙速度极快地握住他的手腕，用上力气，几乎要把苏秦盛的手捏断。

　　言楚视若无睹，数清楚乔子缙的东西后，揣好，直接拉了他出门，上了马车，吩咐道：“来时怎么来的，回去便怎么回去。东西若少了一件，你们自己花月例银子赔！”

　　路上乔子缙觑着言楚的脸色，半晌才敢开口：“窈窈，你生气啦？”

　　“不然呢？你好的不学，学人赌什么钱？你可知多少人为此家破人亡？”言楚没好气道。

　　“我不是故意的，是他们叫我一起。”乔子缙声音越来越低，言楚看着他缩成一团的模样，气不禁消了大半。

　　不论怎么，也是自己让他和苏秦盛他们好好相处的，实在怪不得乔子缙。

　　只是她实在没想到，苏家这兄弟几个，竟龌蹉到了如此地步。

　　若只是单纯地做局也就罢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算不上谁高明或者低贱。

　　偏偏对一个心智不全的人下手。

　　堂堂官宦子弟，这般无耻下作，若真是她的兄弟，她定打断手脚，哪怕一辈子养在床上，也绝不放出去。

　　“你别生气了，我下次不赌钱了。”乔子缙哄着言楚，不过这么点时辰，他便已看清苏家到底是什么人。一家子老小，竟无半个光明磊落的。言楚身份尴尬，也不见他们问问她在自家府里过得好不好，一门心思想搜刮干净他身上的值钱物什。那些到底是身外之物，他也不介意。

　　倒是苦了言楚，不知她去后院这段时日，怎么被逼迫着“扶持兄弟”，逼得这样好性子的一个人竟当场发了脾气——也不知她在家中，到底受了多少苦楚，只看她赌骰子时娴熟的模样，便知尚在闺中时时常被几个兄弟逼迫着“解闷”。

　　心中不禁更生怜爱之情，只想哄着她，不叫她太过委屈。

　　言楚缓了缓，怕乔子缙见她这样生气，以后不许她再与苏家人会面，便也难得见到苏誉了。

　　“怎么不气，身为男儿，竟荒诞到了如此地步，倘或父亲在，他们哪敢这样？”说着垂下头去，很是失落般自言自语，“倘或父亲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