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唱戏

　　“七弟妹来得正好，宋国昌元侯家的小郡主殁了，恰逢使臣要前往宋国。我与圣人正在商讨，备什么礼以作缅怀才是。”皇后将行礼的几人赐了座，笑问。

　　言楚却心头一震，虽早便料想到了，可如今实实在在地听见，还是觉得心口闷疼，几乎坐不住。

　　“一个郡主殁了，何须圣人与娘娘费心？即便有心，命使臣向那昌元侯道一声节哀，也就罢了。”武康王妃不解，皇后却道：

　　“话虽如此，可当年战事刚歇，是昌元侯力排众议，亲自带兵护送我易国烈士遗骸回乡。圣人自是承这份情的。那昌元侯膝下无子，只一个独女，偏生自幼多病，熬了这么些年，终究没能熬过去。”皇后长叹了口气，瞧了眼皇帝，又望向武康王妃。

　　武康王妃当即明白过来，皇帝此举，还昌元侯的人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叫宋国以为他们刻意伏小讨好，掉以轻心。

　　便笑道：“臣妾娘家侄儿，对这些事却是在行，逢年节里拜访来往，父亲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反而问他。”

　　“如此，便劳烦你了。”皇后笑道，而后像才看见言楚似的：“这便是子缙的妻子了？”

　　言楚听在说她，拉了乔子缙站起身，两人再对帝后行大礼。

　　“瞧模样，是个惹人疼的。不知道你要来，也没备礼，倒是前儿得了一对镯子，瞧着倒是不错的。”皇后说着，身旁捧着盒子的侍女走到言楚身边。

　　言楚双手接过，打开来一看，是一对极好的翠玉镯子，那成色，便是宋国也不多见：“贵人心疼窈儿。”

　　皇后见她自然大方，宠辱不惊，加之自己那个小侄女平日里待人冷谈，提起她却总有几分笑意，不禁更生好感，冲她伸出手：“来，本宫瞧瞧。”

　　言楚上前，皇后拉着她看了看，问道：“在武康王府可习惯？底下人可听使唤，可有人给你委屈受了？”

　　“回贵人的话，母妃疼窈儿如同己出，子缙......子缙对窈儿也极好。”

　　皇后点点头，又问：“听说世子病了。好好的怎么病了？现在如何了？”

　　“听大夫说，是饮多了酒，又吹了夜风，得了风寒。如今大嫂正用心照料着，想来并无大碍，劳贵人上心。”

　　“那便好。”皇后笑道，又看向武康王妃，“你有福，儿子娶了个好儿媳。”

　　一般女子遇到这种事，心中都不平静。要么事后提起哭天抢地，恨惧对方入骨，严重的甚至杯弓蛇影，乃至精神失常。

　　这也不过几日光阴，言楚一未追究，二在外人面前，还极力维护家族尊严。只这一点，便比宫中不少公主要强。

　　只可惜有个没用的爹，倒是连累了。

　　武康王妃对言楚刮目相看，事实上，这段时日她并没与言楚有太多接触。每日晨昏定省，也只是与乔子缙说话。加上清欢院的丫头不时来回话，让武康王妃对言楚厌恶到了极点。

　　“贵人说的是，这丫头是个省心的。”武康王妃笑道，皇后瞧了皇帝一眼，见他只是望着手中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便道：

　　“太后这几日诵经，不许人打扰。你也带他们去瞧瞧安太妃。闲来多进宫坐坐。”皇后说罢，武康王妃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乔子缙小声对言楚道：“这是能走了吗？”

　　他的声音虽不大，可殿中安静，叫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武康王妃心中一颤，连忙起身谢罪：“子缙不懂事，求圣人与贵人恕罪。”

　　“无碍。”皇帝忽的开口，看向乔子缙：“孤新得了一把良弓，送与你可好？”

　　乔子缙撇撇嘴，拉了拉言楚的手：“我们去园子里摘花好不好。”

　　“圣人问你话呢，先回话。”言楚忙道，瞥了皇帝一眼，见他面上并无怒意，略微安心了些。

　　乔子缙不情不愿道：“我不要。”

　　“子缙！出门时我怎么与你说的。”武康王妃轻喝一声，皇帝却大笑：“罢，若不喜欢，便赏给你家三小子吧。”

　　笑罢，意味深长地看了乔子缙一眼，又低头去看书。

　　武康王妃与言楚忙拉着乔子缙谢恩，而后退出了正殿。

　　皇后等他们走后，忽然问身边的嬷嬷：“你说这小丫头，是不是与传闻里不大相同？”

　　嬷嬷笑道：“传闻总是捕风捉影的，贵人不可悉数当真。”

　　“一小女子，不值得皇后操心。倒是咱们这位昭勇将军，皇后觉得如何？”皇帝忽的开口，视线未从书页上挪开。

　　“这两年一直未有什么破绽，似乎真的痴傻了。圣人可是瞧出了什么？”皇后问道，她知道皇帝一直对乔子缙的痴傻抱有疑心，毕竟太过凑巧——当初战败，苏誉犯了重罪，当是以国贼论处，全家抄斩。奈何武康王死保。

　　兄弟二人为此事不知起了多少冲突，后来彻底惹怒了皇帝，几乎要将武康王治罪。偏此时，一直昏迷不醒的乔子缙醒来，却变得痴傻。一开始连人都不认识，只知道哭。

　　到底是皇帝亲自看着长大的，有几分情谊在，自然心软，又想起他们父子以往的功劳，也半遂了武康王的意。

　　事后皇帝冷静下来，回味出几分不对，便怀疑其中有假。

　　可演一时半会儿的自然容易，这已两年多了，乔子缙除了能认人，几乎没有好转。

　　“太过完美了，是不是反而有些奇怪？”皇帝看向皇后，眉头轻皱。

　　“倘或是装的，哪敢行刺圣人？妾瞧着，他今儿也没将圣人与妾放在眼里。”皇后笑道，当初皇帝第一次去看望乔子缙，也不知哪句话触了他的癫症，竟拿了凳子要打，后来是被武康王给绑了。

　　“依妾妇人之见，若子缙当初装病，为的必然是护父亲周全。如今武康王不受圣人重用，他若想帮，早该‘病愈’为武康王争光。再者，前儿发生的事——血气方刚的男儿汉，遇上了这种事，哪还有不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