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地牢,阴冷、血腥。
姜云岫一张脸惨白,跪在冰冷的石砖上,摇摇欲坠。
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刺激着她的神经,望过去,那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一团,是她的贴身大丫鬟珍珠。
“王爷......奴婢招.....是王妃......王妃让奴婢做的......”
姜云岫不可置信的看向珍珠——她最信任的大丫鬟。
诬陷。
就连珍珠也背叛了她。
“贱妇。”高大俊逸的男子逼近她,冷沉嗓音夹着浓浓厌憎。
“不......”姜云岫喉中只逸出这一个字,触到男人阴沉嫌恶的眼神,心口抽痛。
众叛亲离,百口莫辩。
她闭上了眼睛。
“好好看着!”头皮刺痛,男人狠狠拽着她的长发,将她丢到那血人一般的珍珠身边,“看着她的下场!”
“王爷......饶命......”珍珠惨嚎出最后一句话,头颅咕噜噜的滚在地上,双眼大睁着,立时没了气息。
一股腥黏潮热的液体溅了她一身一脸,是血。
还带着热气的血,在她面孔上蜿蜒着流淌。
“血......”她浑身冰冷僵硬。
她从未经历过这种惨事,可脸上糊着血的这种感觉,却让她有种来自灵魂的熟悉。
这种莫名的熟悉,灼伤着她的七魂六魄,让她痛不欲生。
“血,血......”她似陷入最深的梦魇,眼前一片血红,而那片血红中躺着一个年轻的少妇......
“装疯卖傻。”姜云岫拼命挣扎,想要穿透那一地的鲜血,去触碰那个少妇。
她挣扎的太过剧烈,撞上了身旁的男人。
程恪嫌恶的皱眉,一掌劈上她的后颈。
姜云岫晕了过去。
“娘......”
没有人听到她那声极轻极轻的,来自灵魂深处的呼唤。
......
两日后,深夜。
姜云岫猛得睁了眼,呼吸急促,一脸的泪。
她做了一个梦,梦很长,非常真实,真实得让她知道那不是梦,而是她遗忘了的记忆。
她看到她在一个神奇如仙境般的世界快乐无忧的活了二十三年,在亲人不舍的眼泪中闭上了眼。那个时代叫21世纪。
她又看到她成了个刚刚出生的肉团儿,开始了新生,是带着那二十三年记忆的新生。
她终日啼哭。
而那个生下她的美丽女子,日夜将她抱在怀里,温柔的哄,没有一点点的不耐烦。
她哭累了,埋在女子怀里酣睡。
直到折腾的女子明眸暗淡,容颜憔悴,抱着她垂泪,她才终于意识到,她让这辈子的娘受了大罪。
她终于止了哭声。
女子抱着她喜极而泣。
她一日日长大,从丑丑的小婴儿,到能翻能坐能爬的圆嘟嘟、软乎乎的可爱婴儿。
为了这个爱她如命的娘,她可以带着前世的记忆做一个婴儿。
可是,当那个男人,那个她娘心心念念的夫君,她名义上的父亲,回来时,这一切都毁了。
她着急,她害怕,可她还是个婴儿,什么都做不了,就连睡眠都抵抗不了。
一日,她突然被屋中激烈争吵的声音惊醒。
见她温柔美丽的娘,惨白得像一朵枯萎的花,被男人强迫着,仰头喝下一杯茶水。
转眼间,汩汩的血从她眼睛鼻子嘴巴冒出,她死死盯着那个男人。
“放心去吧,我会遵守你我的约定,养大她。”
娘闻言,双目泣血恋恋不舍地看了她一眼,终于闭上了眼睛。
她只是个婴孩,被父亲杀妻的举动吓得说不出话,回神摔着滚着爬到娘的身边。
她流得血太多了,血流到婴孩的脸上......
婴孩趴在没了气息的娘身上,绝望悲愤,小小的身体承受不了这么浓重的感情,晕死了过去。
姜云岫梦中的记忆戛然而止。
她恨意滔天。
目睹生父毒杀母亲,婴孩受得刺激太大,当她再次醒来,就没有了前世那二十三年的记忆,成了真正的婴孩。
而她就是那个婴孩。
做了十七年任人摆弄、不知生母的傻子。
“都想起来了!”
终于明白了自己究竟为何走入了如今的绝境。
姜云岫闭上眼睛,平复愤怒到极致的心绪。
上天到底不忍让她做一个糊涂鬼,她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身为她父母的那对男女对她如此薄情残忍!
设计毁她清白,逼她嫁给仇敌,更在她活得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时候,让她的陪嫁仆婢背叛她,盗取情报,完全不在乎她的性命。
姜云岫不懂,为什么他们对弟弟妹妹们关爱有加,捧在手心里宠溺,而对她,却恨不得敲骨吸髓,利用干她的每一寸血肉。
现在,她知道了,她一直认贼作母!
那个男人,是逼死发妻,另娶高门之女的伪君子。
那个女人,不是她的生身之母,而是她的杀母仇人。
姜奎、叶荣,一对丧尽天良的狗男女。
姜云岫恨极,恨不得手刃了那对男女,却更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处境,她现在动不了他们。
她没有想起之前,一直以为叶荣是她的亲生母亲,虽然伤心她对自己的冰冷无情,却还存着那么一点濡慕之情,以为她怎么都不会害死自己的亲生女儿。
哪里知道,她们根本不是亲生母女,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又一次着了他们的道。
她的处境糟糕至极。
两年前,靖北王程恪入京朝贺,皇帝大开宫宴,招待这位北疆来的藩王。
宫里下旨,三品以上的官员家眷都得入宫赴宴,参加皇后在后宫办的宴席。
因姜奎是正二品的兵部尚书兼内阁次辅,姜云岫也得赴宴,不知怎的,她喝了一口果酒就头晕目眩,怕御前失仪,不得不跟着叶贤妃的宫女去偏殿休息。
叶贤妃是她所谓的“母亲”叶荣的亲姐姐,也是她的“姨母”,她没想过她们会害她,晕晕乎乎的昏睡了过去。
她昏睡中越来越热,热醒的时候,骇然发现和一个男人躺在一张床上,衣衫不整。那个男人精赤着身子,仰躺着,手脚肆意伸展着,沉沉压在她的身上,和他的身形相比,她无比的玲珑娇小。
那男人火力极壮,密密挤压着她的肌肤,又热又烫,姜云岫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被一个陌生的男人团在身下,肌肤相贴,骇得魂飞魄散。
死死咬着嘴唇,才没有发出哭声,可当看清楚那男人的容貌,赫然是今日宫宴的主角,她们一众女眷,远远望见了一眼的靖北王,心神俱颤。
那是个尸山血海、沙场百战中磨砺出的杀神,而如今却一身酒气、昏睡不醒,姜云岫汪着一包泪,猜出他受了算计,她只想趁着他未醒,赶紧逃离。
姜云岫堪堪挪开他一条大腿,叶贤妃的宫女突然闯入,尖声大叫,靖北王程恪被吵醒,睁开眼睛,看到她,眼神霎时锋锐如青锋冷剑。
那一刻,姜云岫头皮发麻,他是真的想杀了她。
靖北王酒后误闯偏殿,毁了次辅姜奎长女的清白,这事风一样的迅速传开了。
叶贤妃更是哭到了老皇帝面前,老皇帝亲自做了媒,封姜云岫为嘉惠县主,赐嫁靖北王程恪。
这是一个龌龊的局,一个毁了姜云岫一生,也逼迫靖北王程恪娶一个他厌恶至极的女人的局。
靖北王程恪对姜云岫的厌恶毫不遮掩,姜云岫嫁入北地靖北王府近两年,他从未进过她的房间,将她当做空气,彻底的漠视。
姜云岫委屈而苦涩,那个局,她也是受害者,她根本不想嫁给靖北王程恪。
然而,她辩解不了。
姜云岫只想安安静静的活着,可是,他们连活路都不给她留。
她身边的仆婢都是姜家的家生子,就连她的贴身丫鬟珍珠都背叛了她,姜奎......又一次拿她做棋子,布下死局。
姜云岫想起珍珠的惨死,呼吸一窒,成婚两年,她没见过靖北王程恪几面,可她知道那个男人何等的心狠手辣。
一夜辗转,几乎没睡。
天色渐渐亮了,忽然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一个丫鬟走了进来,看到她,一惊,“你竟然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