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这个一箭射死一头狼,救了她,在这夜里深山中无声无息出现的男人。
高大、强悍、不知是好是坏的陌生男人。
死里逃生,姜云岫浑身力气都要抽尽了,可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太危险,虽然他只是冷冷的站着,没有什么动作。
颤抖的手,摸上插在狼尸的短刀上。
还有些火堆在燃烧着,就着火光,男人看到了她的动作,掩在浓密胡须下的薄唇一哂,转身就走。
姜云岫感受到他无声的嘲讽,脸上一红,看来她多心了。
人家救了她,她却无端的猜忌他,连忙从马车上下来,跑着追过去,“壮士,多谢救命之恩。”
还隔着几步距离的时候,男人停下了脚步。
姜云岫心神消耗过度,又追着跑了一段,全靠意志强撑着,扶着膝盖呼呼喘气,眼前的人身量极高,她不得不仰头看着他。
“小女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失礼,给你道歉。”
离得近了,发现这救了她的男子身材高大,脸上覆了一圈浓密的胡子,看不清他的容貌,猜不到他的年龄。
只从他露出的一双眼睛流露出的冷肃,能感觉到这个男人不是温和的人。
深秋的黎明很是寒冷,姜云岫惊吓出的一身冷汗,被冷风一吹,冰冷冷黏腻,她冷得颤了颤,打了个喷嚏。
她连忙捂嘴,忘了手上沾了狼血,把一张本就溅了星星点点血滴的脸又脏污了几分。
如今的她,在男人眼里,也看不出相貌。
“不必。”
男人冷冷说了两个字,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他话语冷硬,神态带着久居上位的气势。
姜云岫一愣,直到那人大步疾走,转眼消失在树丛后,很是识趣的不去追赶,回了山洞。
“王......夫人,你怎么样?”白芨惊魂未定,一见了她连忙扑过来。
“我没事,你胳膊流了血。”姜云岫神色一凝,立即拿出药箱,“我给你上药。”
白芨胳膊被狼爪蹭了下,见伤口不深,姜云岫才松了口气,打开药箱,清洗伤口、止血、包扎。
白芨不敢看自己的伤口,一直闭着眼睛,姜云岫给人疗伤的时候,从来都是聚精会神。
直到缠好最后一道纱布,姜云岫吁了口气,眼眸一转,才发现救了她的男人去而复返。
“你是大夫?”
姜云岫点头,“是。”
“给他治伤。”男人的声音依然冷硬,以命令的语气说道。
姜云岫这才注意到他还扶着一个人,一个浑身血淋淋的人。
治病救人医者本分,更何况这男人还救了她的性命,虽然他的态度和话语都不客气,姜云岫并不在意。
她点了点头,立即为这血人诊治,发现他的致命伤在左手手腕。他的左手动脉血管被砍断了,鲜血涌流不止,这才一身血淋淋,成了个血人。
半昏迷,也是因为失血过多。
姜云岫立即敷上止血药,作了包扎。
他的左手手掌关节处覆着层厚厚的茧,右手食指中指也有厚厚的老茧,这是常年持弓练箭留下的茧。
这是个武人,姜云岫忖度着。
再结合救她的男人一箭射死一头狼,这两人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保住他的手。”一直盯着她动作的男人忽的又开口。
姜云岫看向他,“他的手并未被砍断,只要止了血,他的手就还在腕上。”
“保住他能持弓射箭的手。”男人一字一字重重的说。
姜云岫忍不住蹙眉,这刀伤,砍断了他的动脉血管,也砍断了这处的神经,就算止了血,没办法做血管缝合手术,他的手......也做不了重活了......
“保住我的手......”止血粉洒在伤口上,痛得半昏迷的血人睁了眼睛,低低哀求。
声声哀求。
姜云岫注意到他面容还有些青涩稚嫩,年岁不大。
一个年轻的武人,若一条手腕再也不能持弓射箭,甚至做不了重活,对他是极为残忍的事情。
姜云岫心一向软,大为不忍。
她微微阖了眼,脑海里飞速的过着药方、病案、甚至偏方......
有了!
姜云岫眼中一亮,迅速拿起剪刀,剪断他一束头发,递给那冷肃的男人,“拿到火上烧焦,把头发灰给我。”
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男人剑眉一挑,很多年没人敢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了。
“快点,你不想保住他的手了?”姜云岫诊治病人时,脾气很急,忍不住催促。
男人深深看了她一眼,接过头发,大步走到火堆旁,很快捧着头发灰回来。
姜云岫迅速将头发灰敷在伤口上。
很快,血人手腕上伤口的血止住了,那冷厉的男人忍不住又看了姜云岫一眼。
“好好的养护。”姜云岫交代道:“他的手能不能恢复如初,我也不敢打包票,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
姜云岫不敢百分百的打包票,而那冷厉男人也没生气,他点了点头:“尽人事听天命,既然人事已尽,旁得就看他的运气了。”
姜云岫松了口气,抬眼看他,正好他也看过来,两人目光对上,这人眼神太锋锐,她忙转了头,避了开去。
“拿着。”
男人扔过来一个东西,姜云岫用手接了,发现是一锭金子。
“诊金。”
这一锭金子估计得有二十两,一箭射死一头狼,武力高,出手就是二十两的金锭子,身家厚,言谈举止处处透着久居上位的气势,这么个人物,却深夜困在山里,身边只有一个血糊糊的护卫。
处处透着诡异、危险。
“你救了我们主仆,这都是应该的。”姜云岫说道。
“让你拿着便拿着。”男人语气不耐,“杀那头畜生只是顺手,与你没多大关系。”
人家并不想做她的救命恩人,姜云岫识趣的闭嘴。
这人身份不简单,他不想透露,她便不再问,把这份恩情默默放在心里便是。
“夫人,吃点东西吧。”
白芨用一只手烤了剩下的馒头,用干净的阔大叶子盛着,送了过来。
姜云岫接过来,掰了一小块吃了,然后将掰剩的大半馒头放在男子身旁,“你也吃点吧,一会儿天大亮了,我们主仆就出山。”
男子目光放在缺了点口子的馒头上,眼眸微微一眯,这是在表示这馒头没毒么,这女人倒有副玲珑心肝。
“为何夜里上山?”他突然有了点好奇。
姜云岫被他盯着,总有种被某种凶物盯着的恐惧感,虽然他并未做什么,甚至还救了她,可她的第六感就是在提示她这个人危险。
哪怕这种感觉毫无来由,她就是本能的觉得这个人危险,下意识的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妾身......遇人不淑,嫁与中山狼,风刀霜剑严相逼,为保全性命,不得不深夜入山避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