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柳春院有约

　　天启十九年，春。

　　临近蔡国国君登基三十年大庆，留都内，处处张灯结彩，红灯高悬。

　　昏黄的月色下，楚冰阳孤身一人出现在水街后的巷子口。

　　此刻，身穿粗布衣裳的她全然不是平常的清秀模样，打眼一看，活像是卖苦力的小厮。甚至，楚冰阳的身子微微佝偻着，像是被她肩上的那两个木盒压弯了腰。

　　总之，她现在浑身上下都透着穷苦。

　　虽然这巷子里行走的小厮们个个都低着头，只顾着迈步向前。楚冰阳的心还是跳的厉害。

　　因为担心被人盯梢，走近柳春院后门的每一步都让她如履薄冰。

　　这份谨慎是十年来楚国质子的身份教给她的。

　　如同刀尖上跳舞一样漫长，楚冰阳终于走到柳春院后门前。

　　前面排了两个人，楚冰阳看还要等一会儿才轮到自己，躬身轻轻卸下担子。趁着这个空当儿，她明珠般的眼眸左右顾盼：

　　还好，还好！这一路上没被人跟着。

　　楚冰阳扯过袖子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心中感慨万分：

　　送情报真是太不容易了。这活干久了，真的容易早死啊！不过，商老头儿说得也对，传递情报总好过亲自去搞情报。唉，生活不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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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前，楚冰阳接到商老头的来信，信上吩咐她三日后到德景楼用餐

　　今天傍晚，她如约到了德景楼，才进包间就被叮嘱换了身衣服。包间里的人反复交代她：一定要趁夜色渐暗，一个人扛着扁担赶往柳春院。

　　坐在柴房里苦等天黑时，楚冰阳躺在柴火堆上，无聊的咬着麦秆，顺便仔细想了想这其中的缘由：

　　那柳春院向来便是达官贵人以及富家子弟们消遣的首选之地，自己若是明着去，肯定容易碰上熟人……像现在这样乔装打扮化身小厮，由后门进入……确实是个好办法。

　　就是太繁琐了些儿，不知道这商老头儿在故弄什么玄虚。

　　会不会，是之前的联络方式暴露？还是……

　　“嘿，你这人怎么停这了！走不走啊！”

　　身后传来的催促声让楚冰阳从回忆中回过神，她立即起身扛起担子，高声应道：“马上！马上！”。

　　楚冰阳快步走到木门前时，整个人的神经立刻绷紧。深吸一口气，她叩响了门环：

　　“梆……梆……梆……”

　　“吱呀”一声，漆黑的木门被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个中年差役，他叼着个牙签粗声问：“手牌呢！”

　　楚冰阳躬着身，从怀中掏出手牌恭敬递了上去，憨声道：“手牌在这儿，您受累。”

　　那差役看了眼她手牌上的数字，原本耷拉着的眼皮微微抬起。他清清嗓子，出声催促道：“赶紧进来吧，客人等着吃热乎的呢。”

　　“劳您带路。”楚冰阳说着直身将担子挑起，随他跨进了后门。

　　还未走出几步，楚冰阳听见身后的木门被重重关上。

　　这门竟然是敲一次开一次？估计还是一人领一个小厮。

　　啧啧啧啧，怪不得是留都最热闹的柳春院，这差役就是多！有钱嘛！任性。

　　楚冰阳暗暗腹诽着有钱的好处，不知不觉已经跟着那差役走过杂院，又拐进长长的木廊之后，现在正随着他走上木梯。

　　十多分钟下来，她整个人已是汗流浃背，肩膀也被硌得隐隐作痛：估计已经磨破了皮。

　　可楚冰阳看着前面的差役仍旧没有停下的意思，不由得暗暗叫苦：这到底是谁选的地方。

　　可想想自己的处境，她只好忍下痛楚，低着头咬紧了银牙快步跟上前面的差役。

　　又过了几分钟，楚冰阳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喧闹声，抬头一看才发现已经走到了柳春院的正楼。

　　那差役在前面笑着拉过一位经过的姐儿，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便转身看向楚冰阳，吩咐道：“你就跟着这位姐姐走吧。”

　　楚冰阳赶紧俯身陪笑，“好嘞，您受累。”说完她担起担子，紧赶慢赶才追上那位已经走远的姐姐，闹心极了：这走的都是什么神仙步伐！万一自己没追上她可怎么办？情报不就抓瞎了吗！

　　好在她刚才机灵，先瞄了一眼了那姐姐手上的帕子：那只镶着金边闪闪发光的鸟，让楚冰阳很快就在一众娇娘中找到了带路的姐姐。

　　这一路上脂粉味愈来愈浓烈，调笑声、娇嗔声、划拳喝酒声更是嗡嗡嗡的，让人头晕脑胀。

　　楚冰阳整个人的身形都微微有些虚晃时，前面带路的那位姐姐才停下步子：“到了!”

　　她说着还颇为嫌弃的看了楚冰阳一眼，拿着帕子捂住鼻子，嗡声道：“你进去吧，客人等着呢！”说完，她很快就消失在走廊拐角。

　　只留下楚冰阳一个人在原地凌乱……

　　今天的接头怎么这么随意？难道自己头上的这份情报一点都不重要？估计是不重要，肯定也没多少银子可赚。切，怪不得没见到商老头，他可是无利不起早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