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姨娘与重意欢促膝长谈了一夜,而实际上的情况是,重意欢促膝,肖姨娘负责长谈。
肖姨娘如数家珍一般地把顾琴榕所有的缺点都罗列出来,还设想了各种各样重意欢被她陷害失宠的可能,临走之前都不忘告诉重意欢一定要提防这个女人。
“小姐,这肖姨娘的来意未免太过明显了些,要是传到顾琴榕的耳朵里,怕是……”锦宜一直都守在门外,肖姨娘的话基本上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重意欢幽幽地看了眼锦宜,深邃的眼眸如同一汪平静的湖水,静寂而又清澈。
“传到顾琴榕的耳朵里又能怎么样?重意思被顾琴榕拖下水,现在府里府外的人怕是都知道她身带晦气,还染上了疯癫之症,作为她的亲娘,肖姨娘当然要想方设法地让顾琴榕不好过。”
“那咱们要不要帮肖姨娘一把?”锦宜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恰巧被重意欢看到。
重意欢轻笑一声,“肖姨娘心急,你怎么也心急上了?痛打落水狗多没意思,若是她好不容易爬到顶峰,又狠狠地摔下来,那才叫有趣。”
锦宜打了个寒颤,她怎么不知道自家小姐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恶趣味了?
“给我更衣,该去给祖母请安了。”
少了重意思和顾琴榕,重意鸢又因与老夫人福运相撞,即便有重意欢的到来,青云园还是显得有几分冷清,不过老夫人的气色确实看起来比之前要好上一些。
“孙女见过祖母。”重意欢身着一袭粉蓝色的抹胸长裙,外罩一件白色纱衣,显得整个人温婉可爱,又不失灵气。
“你倒是有心,每天都来看我。”老夫人斜着身子躺在那软榻之上,听着重意欢请安,也没睁眼睛,就随便应了两句。
“只要祖母不嫌弃孙女日日都来叨扰就好。”重意欢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老夫人,发现这衣服的花样似乎多了些色彩,连房间里的摆设也些微地有点不同。
后来重意欢才知道那些都是那老道士的功劳,骗着老夫人买了不少的灵符和一些根本不值钱的石头,还强调一定要改变风水的格局,然而却并没有什么用。
“你母亲的身体怎么样了?意鸢还一直都在身边照顾着吗?”老夫人状似无意地提起,手上摩挲着腕上的翡翠镯子,眼梢带着几分笑意。
“姐姐一直都在照顾母亲,却也没忘记提醒我要好好侍奉祖母,还特意交代我带来了祖母喜爱吃的莲子山药糕。”
重意欢把糕点从食盒里面拿出来,看上去晶莹剔透,散发出一股清甜的味道。
“你们姐妹俩真是越来越讨祖母的欢心了。”老夫人笑着说道,尤其是重意欢的改变,多少让她有些欣慰。
“过段时间,江南三大家召开中秋宴,若是到时连氏的身体好一些,你们三房便一同都去了吧。”
重意欢闻言,眼中既是惊讶又是惊喜,要知道这中秋宴就是意味着在三大家的面前承认她与姐姐的身份。
重意鸢是重府这一辈出生的第一个孩子,虽是女孩儿,却得到老夫人的宠爱,在府上地位自然不低。但重家一直是大房,也就是大夫人安氏手中握着掌家大权,姐姐虽名声在外,却也几乎没有参加过这样正式的宴会,没想到老夫人这一次竟然会给三房一个机会。
而且中秋宴虽表面上不过是个家族间的聚会,但实际上却是三大家互通往来的极好桥梁,若能在这宴会上觅得良友甚至是佳偶,岂不是一举好几得的美事!
谁都知道这点,所以才会挤破了脑袋想要参加中秋宴,可是宴会的请帖每家只有固定的几张,给了三房就意味着肯定有人去不了。
“不过这事暂时不要让别人知道,就连你母亲和意鸢也都暂时瞒着吧。”老夫人又加了一句,让重意欢心里顿时有些没底。
可无论如何,重意欢能够回答的也只有这一句,“是,祖母,意欢知道了。”
从老夫人的青云园里出来,重意欢始终皱着眉头,一旁的锦宜看着,有些担心地问道,“小姐,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有些事情她需要好好想想清楚。
当时她一时喜出望外,忘记了凡事有利必有弊,能够去得上中秋宴固然好,可这事若真的成了,铁定换来的是别人的嫉妒,以母亲的性子说不定就会被人平白算计了去。
“小姐你看,那前面的人是不是顾琴榕?”锦宜一手指着前面,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厌恶。
重意欢循着锦宜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不其然看到顾琴榕的身影,同时出现在她视线里的还有个低着头,像是受尽了委屈的小丫鬟。
“你不过就是个奴才,竟然敢这样跟我说话,你信不信我打折你的腿!”顾琴榕一脸地狰狞,瞪着面前可怜兮兮的小丫鬟,拿起手边的杯子就向她的身上砸过去。
重意欢看不过正欲抬腿向前,却见连氏和重意鸢从另一边捷足先登。
“这是怎么回事?”连氏离了老远就听到这边有人在哭,便同意鸢一起来看看,谁知竟会看到顾琴榕在苛待下人。
连氏满眼的难以置信,重意鸢却是早就知道顾琴榕的本性,斜了她一眼,“顾琴榕,谁给你的胆子打骂起重府的丫鬟来了?”
连氏知意鸢一直都不惜顾琴榕,可她却始终觉得这孩子本质不坏,更何况她还是她唯一的妹妹的女儿,能帮衬的地方自然还是要多多帮衬的。
“鸢儿,你别急,先听听琴榕是怎么说的。”连氏的声音温温柔柔,听着仿佛能够安抚人心一般。
“琴榕,你说这是怎么回事?”连氏示意初一把那小丫鬟扶起来,这才发现她已经哭得双眼肿得像是核桃,不停地啜泣连整句话都说不出来。
连氏心善,看到小丫鬟哭得如此可怜,脸色不禁沉了几分,却也没直接开口指责顾琴榕。
“姨母,昨日被那老道士胡乱一传,府中上下都说我是不祥之人,我虽听着难过,但心想不能给姨母和两位姐姐添麻烦,就只好暗自忍受了下来,可谁知他们竟变本加厉,说我母亲也是不祥之人,我这才控制不住地动了手。”顾琴榕掩面欲泣,三言两语就把自己说成了彻头彻尾的受害者。
重意鸢始终冷冷地看顾琴榕,等着她把谎话编完,可这说谎的水准似乎比小时候还不如。
顾琴榕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一副嘴脸,装着柔柔弱弱,背地里把什么坏事都做绝了。
重意鸢还记得顾琴榕小的时候来重府玩,那时她也就只有三四岁的年纪。她们第一次见面,她把她最喜欢的娃娃借给她玩,结果也就一转眼的功夫,那只娃娃就莫名其妙地掉进了水塘,捞出来的时候上面还不难看出剪刀的痕迹,不用想也知道是顾琴榕做的手脚。
从那以后,顾琴榕每一次来重府,重意鸢对她都是冷着一张脸。可重意欢却傻乎乎地喜欢和她一起玩,自己的玩具有多少都变成了人家的也不知道,一直傻到了最近才开窍。
躲在一旁看好戏的重意欢没来由地打了个寒噤,难不成是有人在背地里念叨她了吗?
“你说得倒好听,可这小丫鬟看起来也不过十一二岁,你是要有多大的怒气才能给人家身上弄得青一块紫一块的?”重意鸢毫不客气地数落道,她看到地上有断成两截的扫帚,又注意到顾琴榕的袖口上有些土渍,才得出了如此结论。
结果初一挽起那小丫鬟的袖口,果不其然看到两只胳膊上布满了青紫的痕迹,有的地方隐隐都要渗出血来。
连氏皱着眉头,眉眼间尽是心疼和失望,她没想到顾琴榕竟然会这样心狠,难道芷芜平时都没有好好教导于她吗?
“姨母,表姐,这不是我打的,我真得只是多说了她两句,不小心砸了茶杯,她身上的伤真的不是我打的。”顾琴榕‘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还请姨母给我做主。”
“做主?顾琴榕,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重意鸢连看都懒得再看顾琴榕一眼,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从小用到大,她自己不烦,她都看着恶心。
“来,你说说,是不是她打了你?别怕,有我和母亲在这里,一定能够为你做主的。”重意鸢把目光转向在一旁好不容易停止了哭泣的小丫鬟,见她一脸恶狠狠地瞪着顾琴榕。
“三夫人,大小姐,请你们一定要为奴婢做主啊。”小丫鬟如法炮制,也跪在了连氏的面前,与顾琴榕相比,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更能引起旁人的同情心。
重意鸢冷哼一声,她倒想看看等这小丫鬟把真相都说了出来,顾琴榕还能有什么好狡辩的?
“刚刚表小姐身边的丫鬟命奴婢去沏壶茶来,可厨房里一时间没有了表小姐平时喝的铁观音,奴婢便只好泡了普洱端来,可表小姐刚喝一口就大发雷霆,说什么奴婢狗眼看人低,看她势微就欺负她,就算……就算……”
“就算什么?”重意鸢挑了挑眉,大概也能猜出顾琴榕说了什么话。
“就算是重意鸢都没有胆子欺负我,更别说你一个小小的狗奴才!等我再得到老夫人的宠爱,你们一个个就死定了,对吧?”重意欢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看那小丫鬟实在是说不出口,她便好心地帮帮她喽。
顾琴榕听到重意欢的声音,下意识地转头,竟不经大脑地问出了一句话,“你在那里站了过久?”
都说祸从口出,顾琴榕还真是完美地诠释了这几个字。
“反正你说的话我是听了个七七八八,枉我把你当成妹妹,你还真是不遗余力地想要对我取而代之啊。”重意欢的脸上扬起一丝苦笑,似乎接受不了顾琴榕会这样待她。
“这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重意鸢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