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着,弹着,我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幅画面。
我听到有人唤“永合”。
我不知道这是谁的名字,也不知道那道清澈的男声源自于谁,可当我闭上眼睛,却看到了一个女娃,与一位男子站在一块儿。
“你可知为何本国要与藩国和亲?”黑袍,星眸,这样的男子与生俱来带着一抹孤傲之气,偏偏有人能够亲近得。
女娃将茶杯置于一旁,仰头笑道:“打不过也跑不过,不送点礼怎么成?”
见她如此作答,男子的眉宇间也带了一丝柔和,将永合的茶杯拿过来,毫不避讳地抿了一口:“那这礼怎么不选你?”
“又丑又笨的丫头,谁会喜欢?”这话说起来像是自怨自艾,常人听来倒是会觉得这丫头还有些自知之明。
女娃的长相说不上倾城,但也应是随了娘亲的肤若凝脂,本也是清秀的。可一年前因为出痘脸上右眼下两指的位置留了一块红疤,看起来有些骇人。
男子伸手抚向女娃疤痕的位置,并未觉得此动作不妥,喃喃低语:“真是又笨又丑吗?为何我见犹怜。”抬眼见到女娃晶亮的目光,才松手别过脸去,起身要离开。
“苏哥哥,别忘了下次进宫来,给我称上一斤豌豆黄,宫里御厨做的味儿不正。”女娃的这一嗓子倒是让男子的步伐顿了一顿,全天下,只有她会肆无忌惮地唤他哥哥。
“贪嘴。”苏子山故作嗔意的回了一句,却引得女娃的连连笑声……
“好曲,妙人儿,妙人儿。”李琅忽而起身,大声赞叹,其他人便也附和着称赞起来。
我终于成思绪中回过神来,幸好戴着面纱,没人瞧见我脸上的泪。
我为什么要哭?那女娃与男子又是谁?
整个晚上,我的思绪就此变得浑噩,我一直沉浸在思绪里面,想不通自己到底应该来做什么。
我只知道李琅让我做了他的妾,而李绚自将我送到白虎殿,便似是本就与我不熟悉一般,除了连连恭贺李琅双喜临门,再没了其他的交集。
李琅的正妃在那一晚上视线都未曾离开我,听见李琅要收我,也不怒,反而是一脸好奇。
越想越乱,思绪似乎被什么纠缠住了一般,忽然之间我双眼一黑,便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清醒时便觉得脑子发沉,我的睫毛动了动,费了好大力气才睁开眼睛,扶着床榻起身,惊觉我脸上的面纱还在。
“醒了?喝药吧,太医把过脉了,说是无大碍,调养调养就好了。”说话的人是李琅,他坐在床榻边的木凳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手中端着一碗药。
我咬着唇望着那药碗发呆,看来我与那逝去的三皇子倒真是般配,皆是用汤药喂养大的。
现在既然守在我身边的是李琅,说明我还应在白虎殿,我已成了李琅的妾。
我犹豫了一下道:“妾身的身子自己清楚,好得很,劳二皇子费心了,这药不喝也罢。”
他看向我的眼神不再如刚才一般波澜不惊,而是多了一丝探究的神色,“你既然自称为妾,便认了是本宫的人。不喝就不喝吧,这夜昏沉,扰人心。不如今夜就行了洞房花烛,让本宫也看看你的样子。”
他的语气那么自然,听不出一丝孟浪。
对于这样一个人,我实在想不出李绚让我来监视他的理由。
“二皇子何必开这等玩笑,您不会碰妾身的。”我晃了晃脑袋,闻到一丝梅香,脑袋清爽了一些。
我也知这样的动作在皇子面前是不合礼数的,但他应该不会因此治罪。
他将碗搁于桌上,反问我道:“为何?”
“妾身是残花败柳之身,这便无需多言。况且四王爷献给您的女人,您怎么会放心的留在身边?今日收入殿内只是不想驳了他的面子。明日起,不将我囚禁,已是恩赐。”我在见到他第一眼的时候就意识到,还是对待他,还是直接一些好,不然伤人伤己。
他惊讶,继而眼中露出一丝喜色来,“你倒是聪明,可怎么敢这样对本宫坦白?”
“因为二皇子是个君子,妾身便没法做小人。”我微笑,跟他交谈倒是比与李绚对话轻松一些。
“那你说说,本宫要如何处置你?真的如你所说囚禁起来?还是你愿意倒戈,做我的人?”
我知道,他对我有了很大的兴趣,不是男人对女人的,而是王者对猎物的。
“不,苏云儿只是四王爷送给您的姬,不存在倒戈一说。”
“可是,苏云,会帮您。”我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有何区别?”
“一个是壳子,一个是我;一个是敌人,一个是自己人。”我轻启朱唇,吐字极慢。
李琅望我的眼里仍有质疑,但已是淡了许多,“本宫愿意信你一次,就为了成为你口中的君子。”
我笑了,被人信赖的滋味总是美妙的,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
我想,我真的会帮李琅一些忙,在我仍置于他身边的时候。我不会背叛李绚,我答应李绚的不过是查出那次下毒的真相。可是对李琅栽赃,可能我是做不到了。
李琅忽而将灯吹灭,这举动让我一愣。可又随即明白,他是为了做给别人看的。
果不其然,他上床和衣躺下,不曾碰我分毫。
我往里面挪了挪,盖上被子,笑着进入了梦乡。
李琅给我的感觉一直很踏实,所以我可以放心的入眠。
第二日,我醒的很早,一番好梦后觉得身上舒服多了。
我侧过脸望着熟睡的李琅,原来梅花香气是他身上传来的。
这是我有印象以来第一次与男子同塌而眠,可我不觉得不自在,他很像……
我想了许久,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定位,他很像一位兄长,见到便觉得安稳,便没来由的想亲近,因为会觉得很安全。
“二皇子,二皇子”,门突然被人敲响,“咣咣”地声音吓了我一跳,同样惊醒了李琅。
他望了我一眼,点头笑了一下,然后下床,替我拉上床幔,快步去开门。
“顺子,怎么了?”他询问门口的人。
“皇上今晨接了封折子,当即勃然大怒,让几位皇子还有文武百官皆到太和殿上见。”
我看不到那人的模样,听声音应该是个小太监。
尽管这样急迫,李琅还是嘱咐了两个宫女服侍我,让我心头一暖。
“夫人,奴婢服侍您起身。”两个宫女上前来,拉开床幔,要替我梳洗。
“切莫唤夫人,我只是个妾,当不得这称呼。你们,就叫我姑娘吧。”
“是。”她们也不反驳,我说什么是什么。
我忽而想起什么,道:“水盆跟衣服放在这儿,你们先退下,在门外候着。”
待门关上之后,我才觉得李绚给我佩戴这面纱是多么英明。
如今不曾有人见过我的容貌,依然可以找来替身待在这里。
想到这儿,笑便肆意绽开。
擦了面,换了一身青绿色常服,我盯着换下的襦裙瞧。
裙子上的梅花纹,李琅身上的梅花香。这不是巧合吧?投其所好,还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我又将面纱戴好,唤两个宫女进来为我梳发。
“姑娘,要梳个富贵点的发髻吗?”其中一人询问。
我摇摇头,道:“就堕马髻吧,身子贱,富贵的受不起。”
这话说完我自己也是一愣,我是怨,怨恨我都不能决定自己的自由。
今日的天甚是晴朗,我站在屋子门口望眯着眼睛望太阳,光芒照在人身上本应是暖的,可我的四肢还是冰凉。
“妹妹。”
我听见声音,望了一眼来人,四周的宫人都已跪下行礼,“柳妃娘娘。”
是昨夜打量我的那位正妃,我便也福了福身,“见过柳妃娘娘。”
她走近,见我依然戴着面纱,伸手想要摘去,又觉得不妥,好半天柔声询问我,“妹妹可否让我瞧瞧真容。”
“妾身模样丑陋,怕玷污了娘娘的眼。”我后退一步,连连摆手。
我当然不能让她看见我的样子,多一个人瞧见了我的脸,我日后再想脱身就是难了一分。。
细看,她长得很美,眉眼间有说不出的温婉,看那双如水的瞳,似是有些相熟。
“合儿。”她轻轻唤了一声,见我毫无反应,脸一下子阴沉下来,交代了几句让人好生照顾我,便离开了。
我莫名觉得心头堵得慌,猛地吸了好几口新鲜空气,才觉得舒服一点。
宫里的人,都是奇奇怪怪的。
下午,李琅下朝回来,直奔我屋子,将门关紧,不准任何人靠近。
他的面色很不好看,让我心里有些慌张。
“你不是说能帮本宫吗?那现在本宫就让你出个主意。若是想不出,便一辈子让你囚禁在这屋子里。”
我知道他是气话,但还是有些担心,便让他赶紧讲出事情来。
昨夜,藩国来了使者,向皇帝上书,说我国疆土边缘的通州有兵起反,欲攻打他国。三年前两国君主曾签下合约,十年内必不侵犯,问如今该怎么给这个交代。
皇帝对这事儿毫不知情,如今措手不及,必然大怒,自然也殃及到臣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