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乔怀揣着疑惑,仔细询问了起来。
那西戎商人看在一百两银票的份上,便一字不漏地将沈瑾之说的话都转达了一遍,末了有些为难、且有些不舍地看着银票,问道:
“那位沈公子既然不是小公子的兄长,那这银票我便去还给他。”
“等等,你知道怎么找他?”夏乔问道。
“他说,他住在城西的沈府。”西戎商人说道。
夏乔微微思忖片刻,便说道:
“既然这银票他给你了,你便好生收着,这件事我自会同他去问清楚。”
一听这话,西戎商人喜笑颜开,当即点头:“好嘞,谢谢小公子!”
话毕,也没别的事,西戎商人便揣着一百两银票的巨款离开了四宝楼——虽说他不清楚那位沈公子和小公子之间是怎么回事,但他实打实地挣到钱了!
乔玕这人挺没心没肺的,那位沈公子为什么莫名其妙给钱,他并不关心,他关心的是西戎商人最后送上来的那个东西。
那东西四四方方六个面,每个面被切成了九等份,分别用颜料涂上了不同的颜色,单面的颜色相同,六个面有六种不同颜色。
每一行或者每一列的小方格都可以自由旋转,当旋转的时候,六个面上的颜色会被打乱顺序,分布在不同的面上,如果想要恢复原状,并不容易。
乔玕拿着那四方的物件便开始把玩起来。
“四表哥,我要去城西沈府看一看。”夏乔说道。
“去吧去吧。”乔玕挥挥手,连头也没抬,便说道,“记得早点回来。”
夏乔知道乔玕这是入了迷,再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索性便不多话,直接带着彦书朝着城西而去。
早先便说过,京城的格局乃是东市西坊两大部分,东市是商业区,西坊是住宅区。
然而对于西坊,其实也划分东西南北四个不同的区域,归结起来便是——东富西贵、南贫北贱。
什么意思呢?
就是住在西坊的人,靠东边的是有钱人,富豪、商贾、生意人多居于此处;靠西边的,几乎都是贵族,朝臣、皇亲、国戚多居于此;靠南边的多是普通平民,那个“贫”字是相对于“富”和“贵”而言的,其实就是普通的手艺人、小摊贩等;至于北边住的,大多都是贱籍,例如乞丐、罪人之后等等。
“那位穿着蓝衫的沈公子,住在城西,那是贵人区,咱们镇国将军府和安国将军府也在其中,可我怎么没听说有什么沈府?”夏乔雇了辆马车,和彦书坐在马车上,猜测着。
“奴婢也不曾听闻这京中有哪家权贵是姓沈的,倒是……”彦书想了想,打算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倒是什么?你想起了什么倒是说啊!”夏乔追问道。
“倒是咱们日曜国前皇后姓沈,她的母族约莫也是姓沈的吧?可是自从前皇后薨逝,沈家败落,大不如前,早已从这西边搬走了。”彦书说道。
“前皇后?”
夏乔听了彦书的话,口中呢喃着,脑海中似乎想到某种念头,却一闪而逝,快的抓不住。
不多时,马车就到了所谓的“沈府”门口停下。
沈府坐落在西坊最西边的地段,位置还不是整个京城最好的,夏乔满心疑惑地走上台阶,敲响了门。
很快,门应声而开。
开门的是个很年轻的门童,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看到夏乔一身装扮,便直接说道:
“小公子,请进。”
“你都不问问我是谁,便让我进?你家主子不会怪罪于你吗?”夏乔好奇。
“不,我家公子说了:半个时辰后,有贵客来访,是位年轻的墨衣公子,想必就是您了。”小门童解释着,请夏乔进了大门,才又说道,“小公子,您这边请。”
小门童拎着夏乔往里面走,穿过七弯八绕的抄手游廊,便进了主屋正厅,厅中没有人,倒是有提前备好的热茶。
“小公子请,我家公子说,您想知道的事情,答案就在里面。”小门童说着,朝着夏乔作了个揖,便躬身下去了。
夏乔一步踏入厅中,观察着四周,屋中的摆设中规中矩,看不出这主人家的身份。
但是从那位蓝衣公子给西戎商人银票,提前料到她会来,且准备好热茶来看,那人并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小……公子,我怎么觉得那位沈公子,在故弄玄虚啊?”彦书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有些害怕的说着。
整个事情看起来就像是个陷阱,毕竟太诡异了。
“不怕。”夏乔笑了笑,走到了桌边。
她都已经是死过一次、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了,还怕这些故弄玄虚的招数?
靠近了,夏乔才看到,桌上除了一杯正在冒着热气儿的茶之外,还有一本很薄很薄的书,书皮和案几的颜色相近,怪不得她隔远了没看出来。
夏乔先是闻了闻茶香,通过气味和色泽,判断出这是南夷那边流传过来的贡茶,难得一见的红标宋聘。
此茶千金难买,约莫只有皇族才能喝得上。
从茶来看,这沈公子怕是和皇族的交情不浅,毕竟他都能用如此贵重的红标宋聘来待客。
不过夏乔并没有喝,她没有在陌生地方吃喝东西的习惯,毕竟小心为上。
于是她翻开了那本没有名字的书。
书是前朝拓印的,流传不知多少年,纸张泛黄破损,有些字迹也微微模糊,但不影响阅读,她第一眼就看到书中讲了个故事——
从前有个读书人,家中十分贫困,父残母病,常常食不果腹。恰逢科考在即,为了凑足上京赶考的路费,这位书生便将母亲生病之前亲手做的一些物件拿出来卖。
物件很粗糙,但胜在新奇,很快就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书生为了凑更多的钱,想了个办法,他做了个很大的木质轮盘,让围观的人来转,轮盘上的指针指向哪个区域,转轮盘的人就必须按照上面写的规矩办。
轮盘被划分成五十等份,其中二十五等份是标明了那些物件,另外二十五等份是惩罚措施——这二者之间是交叉摆放的。
如果有人转到了那些物件,则物件免费赠予,如果转到了惩罚措施,那转轮盘的人必须按规矩给那个书生银钱。
这新奇好玩的东西,迅速为书生带来了更多的客源。
书生利用这轮盘赚了不少钱,后来有个十分聪明的人,直接站出来,说书生这样做根本不公平,因为他的那个轮盘,不管怎么转,惩罚的概率总是比得到物件的概率要大。
更何况,那些破旧的物件,卖也值不了几个钱,可转到惩罚措施,就要十倍赔偿。
聪明人煽动大家,逼着书生退钱,甚至还把书生臭骂了一顿,书生无奈之下只得把钱退给了大家,可是他也没能筹到上京的路费。
眼看科考无望,母亲病情加重,书生绝望之下冲到那个聪明人家里,杀了聪明人全家,烧了他的房子,然后自焚而死。
死之前,书生留下了一句话:“断人财路,绝人生路,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