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三年前宁府后院的账房中,那时她才四岁,可却能清楚的记得这张脸。
宁醉从后山的小院中出来时,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拄着拐杖的手不住的打滑。
外间洛离还在候着,见她出来便伸了一把手。
“多谢。”
一想着下山还有半小时的路程,她便想撂挑子不干了,太子魏景琰就不是个知道心疼人的,换作是旁人,怎么也得安排上一副担架不是。
“天黑了,属下送你回去。”
“多谢。”
佛寺的夏夜总是比别处的多出两分禅意来,知她走的慢,洛离也特意放慢了步子。
宁醉毕竟不是个拄拐杖的料,拐杖好巧不巧的杵在了小石子上,若不是洛离出手扶着,她险些摔个狗啃泥。
“宁画师小心。”
“没事没事,多谢你。”她笑着将拐杖朝自己的方向拉了拉,暗自思允着该走的再慢些,“对了洛侍卫,你送我回去,太子殿下哪里你可好交差。”
“无妨,送你回去本便是太子殿下的意思,况且更深露重你还有伤在身,让你自己回去成何体统。”
洛离还是原来的模样。
“洛侍卫也许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可我总觉得我们似乎在哪里见过。”
“或许吧,毕竟宁画师时常出席宫中宴会,属下也时常陪同太子殿下出席,许便在哪次见过,故而眼熟。说起来,属下见宁画师也倍感亲切,便似我的小弟一般。”
小弟?
她还是第一次直到洛离家中还有个亲戚。
也是,往日她见他时他都是在牢外而她在牢中,哪里会有这般闲谈的机会。
“能做洛侍卫的兄弟,定是件顶幸福之事。”
“宁画师过奖了,希望他也是这般想的。”
这话,难不成是有故事?
果不其然,洛离看向她的方向流露出一个悲伤的神情。
“以前他最喜的便是这种萤火之夜,总是要偷跑出去看的,若当时我再细心些跟在他身后,或是在对他耐心些,想来他现在也能有宁画师这般大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及你的伤心事的。”
“早已过去许久,已算不得是伤心事了,只不过今日尤见得宁画师的侧脸同舍弟有几分相似,故而多感慨了两句,还望宁画师不怪。”
“不怪,自然是不怪。”
她谢他还来不及,谢他在天牢中的相护之恩,她总是想着自己如若有朝一日出去了,便送他些什么,可思来想去,这世间万物总比不过他对她的那些恩情。
她拄着拐杖走在前边,看着眼前萤火飞舞的场景,眼睛亮了亮,又匆匆的回头看向他。
却正见他出神。
“洛侍卫。”
她的声音清脆,亦让他回过神来,半是迷茫半是疑惑的看着她。
“洛侍卫,我刚刚想到了一样东西你定会喜欢,为了谢你今日的救命以及护送之恩,你定得收下。”
“这……”
“我们说好了,下山之后的第三日.你到我的府上来取。”毕竟太子府她是进不去的,更主要的是颜陆也是不许她去的。
“小心,快躲开!”
洛离张嘴想说些什么,脸上忽的换做了惊慌的神色,拔了刀朝着宁醉的方向跑了过来。
她现在的腿脚哪里还是个能躲开的模样,她只得一瘸一拐的拼命朝着洛离的方向跑过去。
洛离先一步抓住她的手,将人拉到自己的身后,宁醉手中的拐杖亦是应声倒地。
刚刚她站立的地方,站着一位头戴斗笠的女子,女子手中提着一把重剑,重剑已贯穿到了地下。
不屑的声音自斗笠下传了出来。
“切,每次都有人护着,你倒是好命。”
每次?什么每次?
“你是何人。”洛离好生生的将宁醉护在自己身后,来人气息沉稳,内力深不可测,“为何出现在此,你莫不是刺客的同伙。”
“刺客,我还不屑与之为伍。让开,我便饶你性命,我要的是他不是你。”
宁醉清清楚楚的看见女子指着自己。
她的头脑飞速的运转着,也想不出自己何时得罪了这么一个仇人,来人定不是买凶杀人,若是买凶杀人不必说这些莫须有的废话。
那便是寻仇而来的。
但她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个仇人,也不记得宁醉有这么个仇人。
“若我不让开呢。”
洛离握着剑的手不自觉的加重。
女子懒得同他继续废话,重剑在石头上划出火花,下一秒便冲着洛离的方向飞奔而来,手中的重剑同她娇.小的身子不成比例。
女子并不要他的性命,招招意在逼退他。
仅是几招下来重剑的剑背便狠狠的敲在他的腹部,洛离被逼迫的连连后退,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女子并不乘胜追击,而是冰冷的看着他,“收手吧,你不是我的对手。”
“即便如此,我也不能让你伤害宁画师,若想伤她一分,便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护着一个杀人犯,也罢,既然你不想活,我便成全了你。”
重剑提在女子的手中如同绣花针一般挥洒自如,即便是洛离也不免落得下风,直接变作了单方面的屠杀。
直到被打倒在地。
“安息吧。”
“洛离!”
眼看着女子下手杀人,宁醉摸起地上的拐杖,拼劲全力的朝着女子的方向丢了过去,女子顿时改了招数打开她丢过来的拐杖,看向她的目光中满是寒意。
“你不是想杀我么。”宁醉强撑着站起身,“那便来杀我。”
朝着两人相反的方向跑去,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用尽了全身的气力,边跑边大喊着。
“只要你抓到我,我便让你杀了我。”
这样下去已不是战败的问题,而是生死的问题。
她不能害了自己的恩人。
“你来抓我呀,来抓我呀。”
女子皱着眉,朝着宁醉消失的方向走去,谁知被打倒在地的洛离猛的抓住她的腿不放。
“你,休想过去。”
“啰嗦。”
重剑的刀背转了个个敲在他的后背,直接将人敲昏过去。
女子收剑入鞘,追着宁醉而去。
宁醉本就瘸了腿,哪里需要去奋力追赶,只不过走上几步便赶得上。
灵山本就不大,只不过几步便到了山边上,再往前便是沟壑纵横的山涧。
女子已追了上来,重剑出鞘,在地上留下一条纵深的痕迹。
“拿命来。”
“等等,我,我能不能做个明白鬼,我总得知道自己为何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