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草芥人命

　　南星提步出去，却猛的梗在原地。

　　三人抬眸看去，这才看到闻暻不知何时转过了头来，明明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但三人都从他眸底暗沉的目光中瞧出了些危险的意味来。

　　越妍从后揽住南星的肩膀，一把捂住南星的嘴：“关心则乱，关心则乱。”

　　闻暻轻飘飘的看了三人一眼，不动声色的提步跨出破庙。

　　越妍只能隐忍的对着二人摇了摇头。

　　跟着闻暻来到外面，安魂粉对牲畜有免疫力。

　　异服人的马就这么栓在了外面。

　　闻暻的目光瞧着越妍的马车，越妍眉心一跳，她是绝对不可能和他们同乘一匹马的。

　　正要开口，只见水沁和水泞直接砍断了栓马的缰绳，然后随身拿出来了一根银针扎在了马屁股上。

　　越妍目瞪口呆的瞧着，不过一刻钟，十几匹马瞬间嘶吼着消失不见，只余下滚滚尘烟。

　　越妍一时有些气愤，语气里都带着些自己都觉不出的质问：“你干嘛？”

　　闻暻斜睨了一眼越妍：“老马识途。”

　　越妍一下就知道了闻暻的意思，怕是这十几匹马放出去，它们会带着闻暻的人找到凛国的老巢。

　　水沁做完这一切，就见到他扶着闻暻丝毫不见外的直接上了越妍的马车。

　　越妍：！

　　南星：？？？

　　越妍三步并作两步的快步跑到马车外，闻暻感觉自己十分好心的停了下来，没有立刻钻进马车里。

　　对着越妍挑了挑眉:“有事？”

　　越妍斟酌了一番自己的用词，尽量语调平静的询问：“闻公子这是要同乘么？公子没有自己的马车么？”

　　闻暻皱了皱眉头：“不然呢？不是你自己说你医术尚可，要给我治伤么？”

　　越妍：！

　　这就是典型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是说了治伤没说要同乘马车啊。

　　闻暻话锋一转：“姑娘莫不是忘记了，你还没给我解药呢。”

　　越妍一时怔住，就见闻暻附身钻进了马车里面。

　　只轻飘飘的留下一句：“我若死，你必死！”

　　越妍的马车买的时候想着要在上面吃睡，所以特特花了大价钱，买了超豪华的马车。

　　在马车里面不仅能睡觉，还有书桌茶几，越妍有时候还会在上面熬药制药膏。

　　是以水泞驾驶马车，剩下的人一股脑都坐进了马车里面。

　　主仆三人拘谨的坐在了靠近门边的位置。

　　闻暻则是双腿叉开，手肘搭在膝盖上，大喇喇的坐在了主位上。

　　好像他才是这辆马车的主人。

　　闻暻只觉得浑身黏腻得紧，对着水沁使了个眼色。

　　水沁顺手将闻暻本就破破烂烂的衣服又撕开了。

　　只见昨日缝好的地方，不少又裂开了来。

　　只是因着闻暻穿的黑衣，血渗了出来也瞧不出来，还以为是被水给浸湿了块而已。

　　越妍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这人是真能忍，伤口都裂成这样了，却连哼都不哼一声。

　　也算是个人物了。

　　越妍从隔板里取出药箱，刚要说先进城。

　　只见闻暻对着水沁点了点头：“你们去吧，做干净一些，让这姑娘给我处理伤口就好。”

　　越妍一头雾水，去？去哪里？

　　水沁点点头，只感觉马车摇晃了一下。

　　传来了两人的脚步声。

　　越妍顺势从药箱里拿出闻暻所中之毒的解药递给了闻暻，装作自然的问道：“你那两个手下不和我们一起么？”

　　说着，越妍拿出安神散，只要他说不和她们一起，越妍就把药加到里面去，等闻暻睡着了就把他安置好。

　　然后自己才好带着南星和青黛桃之夭夭。

　　闻暻似笑非笑的看着越妍：“你觉得呢？”

　　越妍的手一顿。

　　闻暻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不像是会留下这种把柄的人。

　　微风拂过，车帘被吹了起来。

　　越妍只看了一眼，只觉得脚底生寒。

　　只看到水沁和水泞手起刀落，一刀又一刀，就像是无情的杀人机器，鲜血四溅。

　　破庙以及破庙外三十来个异服人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被二人结束了生命。

　　血流了一地，但不管是闻暻水泞还是水沁。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仿佛杀的不是人，而是鸡鸭鱼。

　　越妍的手微抖，想起在梅山跟着黄老道学医的时候，不管是耄耋老人，蹒跚婴孩还是奇装异服的他国人。

　　只要是人，只要是命，他们都敬畏又认真。

　　却还是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够救下一个人来。

　　但这里三十多条人命，对他们来说犹如蝼蚁。

　　越妍捧着药罐的手有些抖。

　　一半的药粉撒在地上。

　　脑子里闷闷的，自己到底救了个什么人？

　　为了自己活命，就让这么多无辜的生命消失。

　　自己真的配为医者么？

　　闻暻看着越妍死死的捏着药瓶的手，看着越妍变化莫测的脸，心下了然，知道越妍怕是后悔救下自己了。

　　未防越妍又在药里加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平生做事从不向人解释的闻暻，生平头一次解释：“你知道凛国么？”

　　越妍瞬间回神，楞楞的点了点头：“知道，他们以游猎为生，喜斗…”

　　越妍了解得不多，毕竟她年纪不算特别大，又在侯府后宅里闭塞的待了整三年，很多消息确实都不算很灵通。

　　闻暻闭上眼睛，靠在车壁上，像是不愿意回忆那些。

　　“不止喜斗，凛国人嗜血残暴。”

　　闻暻的声音平静无波，但讲到最后四个字时，越妍无故的听出了一丝咬牙切齿的凄凉感来。

　　“你可曾到过边关见到过凛国人怎么迫害我们边关百姓的？”

　　越妍手上动作不停，有些无措的摇了摇头，又看到闻暻闭着眼睛，想着他怕是看不到，连忙轻声道：“未曾。”

　　“军队打仗，攻破占领一座城池后，只要城主投降示弱，主战将军都不会对无辜百姓做什么。”

　　像是回忆到了不堪的地方，闻暻的语调像是有些颤栗：“但凛国人，无论投降与否，都只做一件事。”

　　闻暻陡然睁开眼睛，眸底射出精光，咬牙切齿的说：“屠城！”

　　越妍的手一抖。

　　屠城意味着什么？她只在书里看到过，但是闻暻却像是经历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