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诸卫一言为何,步霜歌自是猜的到。
她的如意算盘,本想设于卫国公之手,却误打误撞地交代了给那温润如玉的大晋太子。
蓦然,步霜歌回想起君墨承那双如星璀璨的长眸,不由得心中一跳。
这事若说她设计了二姨娘,倒不如说是恶趣味,比二姨娘被处死一事来说,她倒是有些想看看那温润储君的表情。
若是二姨娘偷人一事被东宫诸卫传出,给卫国公府抹了黑,她这婚事没准便黄了。
利用太子的手,一石二鸟。
檀霜阁外。
步霜歌扶着卫国公,看着灯盏微亮的院落,眼底精芒一闪而过。
只是,下一瞬步霜歌便眉头紧锁。
檀霜阁院外,无一东宫诸卫。
引她与卫国公而来的诸卫也早早地退了下去。
这里虽明盏微凉,却并无什么人。
刚刚太子临走之时,是带着一队诸卫,是什么时候撤去的?
“芊儿真的什么都不知知道……”
前方传来了浅碎的哭声,是步云芊。
若有所思,步霜歌凝至卫国公,只见后者眉头微锁,步霜歌却有些悔意了。
对于步霜歌而言,卫国公或许只是一个陌生人而言,可对于卫国公而言,她却是卫国公那宁愿违背皇命也要守护的女儿。
这番算计,只为了除掉二姨娘,却不顾及父亲的脸面,当真是对的?
她本预开口,却瞧见那慈爱之眸。
卫国公松了她的手臂,轻沉了声:“或许是芊儿错了事,你先回去也好,莫要牵至你的身上。”说罢,便一脚踏入。
“父亲,女儿不怕。”
步霜歌跟随而入,可映入眼帘的却是那番血腥一幕。
东宫之主背对着她,长身玉立,粹白轻纱似幻似雾。他负手站在柳树之侧,静静地看着苍空之月。三千青丝,微微扬起,已如谪仙。
而他身侧只有一名握剑的诸卫,那人冰冷之眸映了这院中血色一片,看卫国公来此,便收了血剑。
寥寥灯盏破碎于篝火之侧——
刘管家的尸体已成两半,尸白带血,惨不忍睹。而他的头颅于篝火之中焚烧着,令人作呕的气息不断延伸而来。
衣衫不整的二姨娘吓得已经浑身僵冷,缩在一侧不断地磕头:“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公爷,公爷救我……”
那张俏容不带一丝血色。
步云芊满目是泪,双手掩着口不断地作呕着:“父亲,这是与……芊儿无干系!”
火燃声音入了长空。
君墨承闻声,微微侧目:“卫国公救本宫之恩,本不知如何偿还,却误打误撞地还了这恩情。”
衣诀飞扬,他衣白无任何血迹。
温润如玉,即便血色当前也未改一分。
卫国公神容宁和,并未有任何其它情绪,俯身行礼:“后院丑事,竟叫太子处理。是微臣顾虑不周。”
君墨承看向卫国公:“这奴如何处理,还是要看卫国公自己了。”
奴——说的不过是二姨娘。
此时,步云芊已经爬向了卫国公,浑身颤抖哭嚷着:“芊儿什么都不知道,父亲一定要相信芊儿。”
她的脸色煞白,瑶光缀满的发梢也变得凌乱起来,已然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
卫国公俯睨着,只沉声怒道:“在太子面前成何体统!”
哭声噶然而止。
步云芊吓得脸色凝白,缩在地上:“是芊儿没了分寸,都是芊儿的错,父亲莫要怪罪芊儿,芊儿知道错了。”
蓦然,她看向了步霜歌。
那凤眸之中无笑意,也无惧意,俯睨而来,高高在上。
是她!
是她故意引太子来此的!
步云芊咬紧牙关,却隐忍着,在太子面前,她无论做什么无疑于自断后路!她本以为能攀高枝,能入东宫!
可母亲丑事一出,她何德何能!即便这事宣扬不出去,她也再也难以嫁得好人家!
父亲又会如何看她?
即便步霜歌不愿嫁到宁远侯府,也论不到她!
满腔的怒意。
步云芊看向步霜歌已然是恶毒,她定要步霜歌死,定会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偌大的院落。
李太医苍白着脸站在一侧,轻声再道:“太子,您的伤不可再耽搁了,再有一个时辰便要上朝了,若让皇上看到……”
君墨承闻言,坐于石凳之侧,将手轻放在桌上,淡淡一句:“李太医的手抖成这般,还如何上药?不如她来。”
那声音清澈如泉水荡漾,与地上的尸体形成鲜明对比。
李太医紧握着吓得发抖的手,轻看向这院落中的人:“便麻烦二小姐了。”
尸体在脚下,那姨娘吓得神志不清,而那庶女更是吐的一身污秽。能上药的人便只有步霜歌一人吗?
或许,是太子不愿他来上药罢了。
卫国公看至步霜歌,轻点了头。
星光落下,君墨承那张淡雅如莲的容颜极为宁静,浅浅散散的月色碎在了那瞳孔之上,映着其中的她。
审视之眸,温和异常。
步霜歌移步,接过李太医递来的药散,轻声道:“委屈太子殿下了。”
他如樱红的唇瓣扬起,不苟言笑:“未曾委屈。”
步霜歌半跪于地,以药粉轻洒君墨承那受了伤的手背。
如今,她的思绪却是翻滚着。
太子不杀二姨娘,不仅是关乎卫国公的颜面,更是关乎二姨娘背后的母家,便如祖母,便是她强大的后盾。
她若想要二姨娘死,却是难上加难。
凤眸渐冷。
步霜歌收了药瓶,起身便退去。
君墨承起身,只道:“今日之事,除了李太医一人之外,无人知晓,本宫便当未曾发生。卫国公还是好生处理家事后,再去上朝才更稳妥。”
李太医脸色微白,尴尬地看向了卫国公:“臣自是不会说出去!”
卫国公俯眸,严肃之容未有任何变化:“是微臣失职。”
君墨承低眉看去,不言却笑。
他自是与步霜歌擦肩而过的刹那,停住了一瞬。俊雅夺目的容颜依旧是温文尔雅之色,而那眸却似是穿透力极强一般,似是瞬间便将她看破了去……
雨滴轻扫着地上的血迹,甚是血腥都被打散。
君墨承离开之时,解了袖扣,隐于袖间那缎红色丝绸自中而落。那红色刺眼,与那身粹白之衣却是极为不相称。
步霜歌永远记得这日——
雷雨侵袭,扬了这一片的闷热,也掩了那声擦肩而过的温和——
“自作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