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了。”晟皇朝着看起来空无一人的大殿喊了一句,立刻就有不知道之前藏在哪里的人出来将殿里的香炉拿了出去。
“昭阳。”皇上看向地上倒下的苏璃,“他若是一直生活在皇宫中,谁又会在意一个小小的太监是谁呢,无人识,日后自然能掩盖他的秘密。可朕亲手给了他至高的权位,让所有人都知道了东厂厂公是太监,而这也就意味着——”
他的声音也带了些许颤抖:“朕再也不会认他,世人不可能会接受一个太监作为未来的皇帝。”
他低声叹了口气:“带下去吧,那人也该来了。”
又有人无声无息的走了进来,将苏璃带去了殿里的密室。
苏璃醒来的时候,身子还微微有些颤抖,她迷迷糊糊的透过墙上的小孔看向外面的时候,整个人一下子睁大了双眼。
压抑不住的悲伤、愤怒、惊颤一下子涌了上来。
姬景正一身白衣,一把剑架在皇上的脖子上,而他的身边围了无数个用剑指向他的人。
她刚想要说话,这才发觉她的嘴里被塞了一团异物,一句话都说出来。
她支支吾吾了几声,发觉并没有人注意她,又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自己心情。
这并不该是她闹情绪的时候,皇帝把他关在这里来听他们二人的谈话必然有用意。
而姬景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她迅速的打量着附近的环境,却发现她这是被关的在了一个密室之中,墙上特意开的小孔刚好能看到外面。
苏璃仔细回忆了一下乾清宫的布局,若是从这个位置看过去的话,这个小孔原来的位置应当是挂着一幅画的,现下,这幅画被取了下来,不就是专门为了让她看到这一幕吗?
还不等她有何想法,姬景的声音就传了进来:“陛下设计一切,想迫使苏家放弃苏璃,不就是想要以我和鸢鸢为祭吗?只是不知道若是身死,是否还能施展这逆天之术。”
为祭,苏璃在口中咀嚼着这两个字。
以吾之身,展逆天之术。
从未想过,她竟然还有这种用处,只是这样一句话听起来很傻,不是吗?
帝王信天地鬼神,以天地鬼神约束自身和天下,这是历代皇帝都在做的事情,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历史上几乎没有几个帝王动了以自己儿子和权臣之女为祭的想法,而且有这样想法的皇帝都免不得被世人称一句昏君。
向来懂得驭人之术的陛下竟然有了这种想法,这不是很荒谬的事情吗?
她在心里思忖着,震惊之余不免得又有些心悸
晟皇清冷的声音传了进来:“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朕吗?苏璃就在朕的手里,你敢动手吗?你算是什么,一个奴才而已。”
不,小景他不是。
苏璃忽的抬起头,脑里成了一团浆糊,刚刚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情绪一股脑的又再次涌了出来,一时之间也理不清究竟是谁对谁错。
世人都有资格说小景,唯独您不能啊,您是他的生身父亲,是曾经他内心深处最渴望见到的人啊。
日日跪于您的面前,他却从喊过一声父亲。
初见他时,他正被您的女儿,他的妹妹责罚啊…
小景他不该是这样的人,也不该这样活着。
绝望的声音在心底一遍遍回荡,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无法挣开身上的铁链。
苏璃难受的闭上了双眼。
小景在她的心里,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儿,燕京城中的贵公子又有哪一个比得上小景呢?
他只是,他只是,从一开始被歹人所害,入了宫而已。
抛去这些,他凭什么说小景只是一个奴才。
他明明该是晟朝的储君、未来的天子,该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该是燕京城中无数闺中女子仰慕的存在……
可为什么,为什么变成了如今这样。
“咚”的一声,像是重物狠狠的击在她的心上,她流着泪水看向外面,姬景主动弃了剑,他终究还是选了她啊。
“带下去。”耳边传来皇上毫无感情的话,苏璃只觉得耳边轰隆隆的响,像是在把她推进无尽的深渊。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安静了下来,也许是极度悲愤之下,反而让她有了一种异样的宁静。
这一刻,她什么都明白了过来,也知道了她的选择。
如果姬景没有和陛下密谋些什么,是绝对不可能在这时候进宫的,更别提弃剑等死这回事了。
也就是说,小景他…默认了陛下,或者说和陛下一同算计了苏家和她。
在这场阴谋里,他不是被迫,而是主动。
陛下把她关在这里听他们说话,难道真的是想给她悲愤情绪中缓过来的机会吗?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根本做不到了。
“父皇!”姬景忽然不甘心的喊了一句,他跪在地上,脖子上是无数人的刀剑,“您就为了一个‘病人活,死人生,弥补一切憾事’的传说就要害儿子到现在的地步吗?”
晟皇颤抖着伸出了手,像是想要摸摸他的头,可最后,他的手还是停在了半空,又触电般的收了回去。
“若是朕可以长生,儿子,朕迟早还会有。”
他疲惫的挥了挥手,任由姬景被满身镣铐、刀剑加身的带了下去。
等到殿里只剩下苏璃和晟皇两个人之后,他才刚喃喃自语一句:“朕的遗憾是你啊,小景。”
只是,他的声音太低了,低到苏璃也无法听到。
又有声音传来,密室门被打开了,晟皇上前为苏璃解开了桎梏她的东西:“你对小景的信任是朕没有想到的,也怪不得他哪怕不同你说他的计划,也敢这般轻易暴露出利用你的心思。”
“你从刚刚就在演戏,你大概也没想到演着演着就成了事实吧。朕在说出何时认出姬景的时候,你的悲恸让朕都有些感同身受。”
“如果你不是必须的祭品,该有多好啊。可惜了。”
晟皇摇了摇头,露出了惋惜的神色,又低下头看着苏璃:“刚刚一番话你也应该听见了,你若想让姬景光明正大的站在世人面前,只有这一个机会,而代价便是你死去。”
“即使是这样,鸢鸢,你还想给你的小景一次再生的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