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亮了,忽然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一个丫鬟走了进来,看到她,一惊,“你竟然醒了?”
“这都能活过来,贱人就是命大。”她斜着眼,噘着嘴,说着难听的话。
姜云岫安静的看着她,眼神平静微冷,看着喋喋不休的丫鬟,就像看着一个玩意儿,丫鬟在她的目光中涨红了脸。
“我呸,都被打发到这庄子上了,还摆什么王妃的谱。”在她的目光中,丫鬟浑身难受,觉得自个就像地上的泥似的,又羞又怒,气急败坏。
“打量谁不知道,你就是个不要脸的贱货,光溜溜的爬了王爷的床,南边儿的皇帝逼着王爷娶了你,王爷一点儿都瞧不上你,白送都不要,呸!”
这丫鬟长了一张臭嘴,污言秽语,喋喋不休。
“哗啦。”
姜云岫一杯水泼过去。
丫鬟头上哗啦啦的滴水,她呆了一下,胡乱擦着脸上的茶水,猛得拎着裙摆高声尖叫。
她一个发配到庄子上的丫鬟,不知道走了哪辈子的运道,竟然入了贵人的眼,赏了她一匹红绸,她兴冲冲做了条石榴裙,今儿才第一次上身,美得什么似的。
可被这一壶冷茶一泼,深褐色的茶汤浸在石榴裙上,立时变得乌糟糟的。
丫鬟眼珠子都红了,这条裙子可是她的宝贝,当下什么都顾不得了,冲出了门。
赶走了嘴臭的丫鬟,姜云岫看了一遍这间简陋的屋子,下了床,走出门,见一方小小的院子杂草丛生,四面围着高高的围墙,大门紧紧闭着。
她这是......被软禁了。
绕着长满荒草的院子走了一圈,姜云岫确定自己被软禁了,而且这里不是靖北王府,王府没有这么荒凉的院子。
院子里荒草没膝深,她的走动惊动了白日隐在草丛中的蚊子,一团团的飞了出来,嗡嗡的叫着。
姜云岫撩起袖子,看着胳膊上一个个蚊子咬出的红肿疙瘩,她皮肤细白,这些疙瘩格外的触目惊心。
破败荒凉的院子,污言秽语的丫鬟,若她没有忆起上辈子的记忆,以她原先娇怯柔弱的性子,这是要生生的逼死她啊。
这种曲折狠毒的手段,不像是靖北王程恪的,他若要杀她,只用一句话就行了,这种手段,倒像是内宅妇人使的。
女人......姜云岫勾唇一笑,她确实挡了很多女人的路。
不知道是他的哪个女人。
可惜,她姜云岫不是那个自小被蒙骗、任人宰割的小姑娘了。
上辈子,她出身医药世家,太爷爷是学贯中西的大国医,他们家阳盛阴衰,她是四代儿孙里唯一一个女孩,一出生就是太爷爷的心尖尖。
偏偏她生来带病,是基因里携带的病,一大家子圣手国医,也治不了的病。
她不能磕着碰着,不能累着,一身娇贵的毛病,一家子捧在手心里精心养着。
太爷爷更是为了她,辞了所有的领导职务,在家里为她调理身子。
她自小就是闻着中药香长大的,太爷爷用《汤头歌诀》给她启蒙,稍大点,太爷爷怕她憋得难受,又不能带她出去玩,便带着逛药圃,指着药材一一教她辨认。
因为身体的原因,姜云岫不可能坐诊行医,可她跟着一代大国医学了二十年,背了无数本医药典籍,看过家族里一代代先祖传下的行医手札,能辨认近两千种药材。
医者,能救人,亦能杀人。
她姜云岫这辈子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定要好好活着。
至于蚊虫,姜云岫微微一笑,靠着墙根长得繁茂浓密的分明是——艾草。
臭嘴丫鬟自跑出去一直没再回来,中午时,一个粗壮的仆妇来送饭,放下食盒,没说一个字,赶紧的退了出去。
姜云岫揭开盖子,里面放着一个发黄的馒头,两碟绿油油的蔬菜,她拿起馒头,慢条斯理的揭了皮,一小块一小块的掰碎,散了一地。
院子里荒凉而安静,很招鸟类,很快,两只麻雀啾啾叫着落了地,一下一下的啄着碎馒头吃。
地上撒的碎馒头不少,两只麻雀吃了好一阵,吃完啾啾啾精神的叫着飞走了,饱餐一顿,似乎很是欢喜。
确认了没毒,姜云岫这才揪着馒头放入口中,她没有吃蔬菜,只慢慢的一口一口的吃馒头。
吃完馒头,她走到艾草丛中,折了一大捆艾草,放在烈阳下曝晒。
太阳快要落山,中午送饭的仆妇才又走进来,放下新的食盒,将中午的那个收了起来,看见摊着的艾草,也没说什么,沉默的进来又沉默的出去。
晚上点燃了晒干的艾草,将屋子熏了一遍。
当晚,她睡了个舒心觉。
翌日,天色未亮,一阵剧烈的砸门声响起,姜云岫睁开眼睛。
“赶紧起来。”尖利的女声刺耳,“还当在王府呢,由着你睡,不要脸的懒货。”
姜云岫眼中漫过一丝锐利。
她最恨有人扰了她睡觉。
丫鬟在外吵闹了许久,直到日头升起,房门才打开,她拍得手都红了。
“耳朵聋了啊。”丫鬟恶毒的说:“一点声儿没有,还当你死在里面了。”
姜云岫看都没看她,款款走向过来送饭的仆妇,接过食盒。
丫鬟被她无视,气得咬牙,死死盯着她,看着看着,眼中愤怒被嫉妒取代。
明明是个落架的凤凰,怎么不整日哭哭啼啼,怎么不来求着她,凭什么还摆王妃的款。
都被扔到这个破落的庄子里,她怎么一点儿都不憔悴,身上那身青布衣裳,明明是粗布,怎么衬得她身段那么好,头上连件像样的金银都没了,不过一个破木钗,怎么在鬓边戴了朵野花,就显得脸那么白,那么妖。
丫鬟满心嫉妒,她原本是王府浆洗房的末等丫鬟,从外面买进去的,没根没基,因生得一张好脸,心也大了,一心想攀上高枝,享受荣华,不想,还没成功,就被人算计了,被赶到了这个荒僻的庄子。
她不甘心自己一生困在这里。
那个贵人也许诺她,只要她事情办得漂亮,就让她再回王府。